王雲霄最先感受到了庭達羅斯的到來。


    庭達羅斯的獵犬,是巡獵於時間長河之上的監管者,會對一切未經許可的時間穿越者展開無休止的追殺。


    當然這是西洋神話中的記載。


    在凡人眼中,對於所謂時間的最基本理解,就是四季交替,日月輪轉。


    而在東方的古老神話當中,也有一條白色的獵犬,以太陽和月亮為食。每當它降臨之時,便會吞噬日月的光輝,讓大地陷入無邊黑暗。


    紫色的劍鋒斬落在五月花號的艦首,將高舉火炬的女神船首像一分為二,緊接著整個船頭轟然碎裂,無數流光四散紛飛。


    但這一劍的威力還遠遠不夠。


    五月花號上麵也布置了各種未來時代的精密防禦措施,層層疊疊的魔法陣逐一點亮,將這一劍的威力一點點消磨,吞噬殆盡。


    他們真正防範的當然不是眼前這個螳臂當車的小小折衝校尉,而是來自於身後的致命威脅。


    西方有句古話,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想要如此大張旗鼓地跨越時間長河逆流而上,必然會引起監管者的注意。


    庭達羅斯的腳步正在飛快接近。


    造型古老的三桅帆船轟然撞擊在由黯淡紫炎組成的天幕之上。


    王雲霄雙腳深深陷入泥土當中。


    在這一刻,他並沒有去考慮什麽援兵的問題。


    特務局在做什麽,軍方在做什麽,為什麽沒有支援……


    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了。


    他現在就站在這裏,而眼前,是厚顏無恥的侵略者。


    他的視線穿透維度,投向遠方。


    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點星火。


    那是在南通區的某一處十字路口,全副武裝的陳燕化身成為火炬,在黑暗中點亮了道標。


    麻團油餅將她死死護在身後,餜子二羊正在與不知名的怪物貼身戰鬥。


    他看到王琰手持長劍在大街小巷中飛快穿梭,身上白衣與劍刃都已經被鮮血所染紅,依舊無法擺脫身後緊緊追趕的妖魔邪祟。


    他看到廊橋站外,紫青山下。


    兩隻巨大的羽蛾撲打著羽翼,與地底湧出的漆黑怪蛇戰成一團,打得天崩地裂……


    時空潮汐震蕩帶來的,不隻是五月花號。


    還有無數的牛鬼蛇神,妖魔邪祟。


    今夜,不隻是天門無法安寧。


    整個古老帝國龐大的疆域,都在承受時空潮汐的震蕩衝刷。


    恍惚之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問。


    “人的血肉之軀,可以阻擋住洪水嗎?”


    “可以!”


    他下意識地大聲迴答。


    與此同時,他似乎也聽到身邊無數個堅定的聲音,與自己的迴答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


    長城……


    這裏沒有長城。


    我們就是長城!


    他看到五月花號背後的陰影。


    那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整支規模龐大到完全看不見首尾的艦隊。


    五月花號隻是其中的一員。


    今夜它將抵達天門,而其他的船隻,有的駛向京城,有的駛向南方,還有更多的船隻繼續逆流而上,前往更遙遠的時間節點。


    人類文明在麵對末日時,所爆發出來的求生欲望和動力,遠超出他的想象極限。


    “藤壺”計劃並不隻有一艘船,也並不是隻有今日降生在天門的“耶穌”這一個目標。


    如此規模,才能真正稱得上是“末日計劃”!


    漫漫時間長河,萬裏帝國疆土,總會有防守薄弱的地方。


    但不在這裏!


    王雲霄怒吼一聲,雙手握劍高高舉起。


    那巨大的船體排山倒海一般傾軋過來,以摧枯拉朽的氣勢撞擊在現實與虛幻的交接處。


    然後在紫炎纏繞的劍鋒上撞得粉身碎骨!


    所有的魔法與科技,人造物與未知物,各種陰謀算計,奇思妙想……一切的一切都在兩股巨力的碾壓下化為烏有。


    無數冤魂在王雲霄耳邊驚恐尖叫,哭泣哀求,然而王雲霄絲毫不為所動。


    聖誕節?過你媽了個巴子的聖誕節!


    今天是特麽臘月二十五!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五,接玉皇。


    你們有什麽資格腆著臉把自己當成是玉皇大帝?


    給老子死!


    巨大的壓力如同山巒般壓在王雲霄頭頂,那艘帆船的重量何止萬斤,再加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讓他連唿吸都成為一種奢望。


    然而王雲霄咬緊牙關,雙手握劍大喝一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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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風!風!風!


    千萬人齊聲呐喊。


    大風起兮!


    無常劍再次斬落,裹挾著紫炎的火龍卷平地而起,將整艘五月花號包裹在一片火海之中。


    前所未有的壓力讓王雲霄嘴角滲出一抹鮮紅,但就在這個時候,他也終於等到了那個家夥的到來。


    嗷——


    仿佛自亙古而來,充滿了洪荒氣息的悠揚狼嚎聲在時間長河中響起。


    通體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巨獸邁著優雅的步伐緩緩靠近。


    它的速度看上去並不快,但在時間長河之中,本就沒有快與慢的概念。


    當庭達羅斯出現之時,追獵便已開始,而時間上的尺度是永恆。


    這支從時光彼岸逆流而上的艦隊,已經吸引到了庭達羅斯的注意。


    雖然艦隊的規模空前龐大,可誰說過庭達羅斯就是形單影隻呢?


    王雲霄敏銳地察覺到,並不是它來得慢,而是時間在悄無聲息地放緩。


    並且逐漸陷入停滯。


    那蒼白的巨狼閑庭信步,縱身起跳,一個飛躍落在五月花號的甲板上,低頭咬住某種難以形容的存在——或許是靈魂,或許是別的什麽東西。


    “不不不不不——”


    王雲霄聽到那玩意歇斯底裏地爆發出一連串聯邦粗口,但是沒有任何意義,縱使它竊取到了時間長河的部分權限,在這方麵也遠遠抵不上監管者的力量。


    巨狼一口咬下,汁水四濺。


    口中咀嚼著不可名狀之物的血肉,巨狼抬起頭來,目光在王雲霄身上輕輕一瞥,頷首示意,隨即便投向遠方的新亞醫院。


    貝希摩斯摘下禮帽,低頭行禮。身為巨獸之父,他與所有的巨型生物,哪怕不是自己的血脈,關係都處的不錯。而且自己也從不觸碰時間的禁忌,所以他並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巨狼的目光也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逐漸落下。


    貝希摩斯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你可別亂咬啊!


    “她不是那位耶穌!”


    原本貝希摩斯想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要告訴巨狼,這不是一千三百年前那位穿越過來的,是我們手搓出來的同人手辦,你可別眼神不好夏戟把亂咬。


    可話一出口,他臉色劇變。


    她不是他,那她是誰?我為什麽要說這句話?我說這句話引發了什麽後果?


    “原來如此……”


    巨狼微微眯起眼睛,口吐人言。


    “五爪金龍轉世,億萬血肉獻祭,在殖民船到來時降生於凡世間,要拯救眾生苦難。”


    “隻差最後一塊拚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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