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總管隻是安靜地看著孔筳,並不打算與他爭論。


    跟一個死人,是沒有什麽話好講的。


    “李兄!”


    孔筳看著眼前之人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忍不住大叫道:“難道你就連一點兔死狐悲之情都沒有嗎?哪怕是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


    “同僚?此話從何說起?”


    李大總管挑眉道:“難道就因為我娶了前朝皇室的公主為妻,庇護了皇室最後的血脈,你就把我當成是那種肝腦塗地以報君恩的赤膽忠臣了嗎?”


    “你……”


    “喔對,咱們之間並沒有這麽熟的關係,有些事你確實不知道。”


    李大總管捏著手裏的核桃,麵帶微笑。


    “不過現在跟你講講也無妨。”


    “四十二年前我修煉有成,下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刺殺皇帝。”


    孔筳瞳孔微縮,雖然已經有所心理準備,可從李大總管嘴裏說出來的大逆不道之言,還是讓他深受震撼。


    極少有人知道,天門市的第一高手,就是眼前這個年過半百,體態發福的李大總管。


    幾乎沒有人知道,當年……不,就算現在也沒有過時。


    經過前朝官方認證的天下第一刺客,叫做李長安。


    孔筳當年隱約聽聞過此中秘辛,卻也無法將那位傳說中的刺客,與眼前之人聯係起來。


    他更無法理解,為何前朝皇室與當今的大總統,都將最大的信任托付給眼前這個男人。


    憑什麽他就可以,難道我不配嗎?


    “當時我還年輕,想法很簡單,覺得隻要殺了昏君,就能解救天下眾生疾苦。”


    李大總管歎氣道:“我本可以摘取那皇帝老兒的首級,皇帝卻不在乎,隻讓我去做一件事,你猜是什麽?”


    孔筳冷哼道:“既然你自稱是刺客,那肯定是讓你去殺人。”


    李大總管點頭道:“不錯,就是去你老家殺人。當年魯地大災,赤地千裏顆粒無收,饑民易子而食。然而當地豪門世家宋氏,上下勾結徇私舞弊,侵吞朝廷賑災糧款,趁機吞並良田人口,就如你孔家今日所為一般無二,於是被我殺絕滿門上下!”


    孔筳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李大總管並沒有在意他的表現,隻是自顧自地迴憶道:“但我隻會殺人,卻救不了人。千萬災民饑腸轆轆,我一個人又能搬得動幾袋糧食?縱使殺光宋家,再過些年又會出現張家,李家,還有你們孔家。”


    “當時我便領悟了一個道理——真正出問題的是這個世道,而不在於某個人,某一家。李某一介武夫,不通治世之道,唯有盡心看守國家門戶,以待後來人潛心勵誌,救亡圖存!”


    “你們不是一直都很疑惑,為什麽要讓我來護衛皇帝嗎?今天我可以告訴你答案。”


    “夏家的皇室血脈並不重要,讓人正視曆史,從曆史中學到經驗教訓才重要。”


    “你們這些所謂的聖人子弟,其實也不是很重要。聖人留下的典籍傳承千年,文脈早已融入民族骨血,新時代的年輕人,自然會有年輕人的解讀。”


    “像你們這樣無法適應時代變革,隻會抱殘守缺,頑固不化的老古董,盡快被清理掉,不要做阻礙年輕人進步的絆腳石,這才重要。”


    “聖人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孔先生,我都已經把道理給你說的這麽清楚了,難道你不應該立刻去死嗎?”


    孔筳連退數步,眼中盡顯震怖之色。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卻並沒有到來。


    李大總管隻是站在門口,手裏盤著核桃,笑而不語。


    “你不殺我?”


    “你惺惺作態了這麽久,不就是想看我的劍嗎?”


    李大總管搖頭道:“堂堂‘誑神’落魄至此,你當我是傻子?大總統眼裏容不下你這麽明顯的事情,以你孔先生的聰明頭腦,會自欺欺人到今天才發覺真相嗎?”


    “恐怕你早就已經找好了下家吧?”


    “想要拜別人的山頭,總得要交一份投名狀出來,這規矩放在洋人那裏其實也沒什麽差別,要不然你如何取信於人?”


    “你費勁心力布置這遮天大陣,不就是想要替人家打探一下,天門的水究竟有多深麽?要不然總是來一個死一個,來一對死一雙,洋人的家底再厚,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


    “特務局的底子你差不多都翻出來了,年青一代的人物你差不多也見識到了。唯有我這個傳說中的天門第一高手的深淺,你還摸不透。”


    “畢竟,沒人見過我出手。”


    “或者說,沒幾個活人。”


    看著李大總管臉上戲謔的笑容,孔筳眼中的惶恐震怖漸漸消失,變得猶如深潭一般死水無波。


    既然已經被看穿,那再演下去就不禮貌了。


    “你若不出手,今晚會死很多人。”


    孔筳陰沉著臉,盯著李大總管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是說你真的老不中用了,隻會虛張聲勢?”


    李大總管笑道:“你不配,滾吧!”


    孔筳並沒有移動腳步,他今天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見識一下李長安的劍。


    然而下一刻,周圍的景象瞬間變化,從長街豪宅,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建築廢墟。


    剛剛從他現身與李長安交談到現在,不過隻有短短幾分鍾時間,就已經被特務局鎖定位置,直接拉入到了護城河維度當中。


    周圍煙塵彌漫,孔筳捂住嘴咳嗽兩聲,眉頭微微皺起,目光透過重重維度屏障,看向隱藏於幕後,以黑布蒙眼的少女。


    “小丫頭,拿這護城河欺負欺負那些妖魔邪祟也就罷了,你連老夫都想困住,是要找死嗎?”


    用力咳嗽一聲,孔筳沉聲喝道:“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一言既出,天崩地裂。


    整個世界劇烈地顫抖起來。


    此時此刻藏身於特務局本部負責調控護城河的瑤琴身體猛然一顫,口中鮮血噴射而出,瞬間染紅了眼前的地圖。


    “x你嗎!老登我日你祖宗……”


    隔著重重維度,在城外麒麟軍大營中,傳來霍青陽憤怒至極的咆哮。


    無邊殺伐之氣貫穿寰宇,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孔筳疾馳而來。


    孔筳毫不戀戰,轉身就走。


    霍青陽這個匹夫的戰力有目共睹,強則強矣,但出手次數太多,關於他的情報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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