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茵茵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夢裏沒有一直困擾著她的父母,隻有一個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在對著自己說話。


    那人的嘴一張一合,說出來的都是雜音,她一句話都聽不清楚。


    對方似乎是不耐煩了,抬手一揮,周圍的怪物就朝她湧了過來。


    它們啃咬著她的皮肉,在她的骨頭上磨牙,直到她徹底失去意識……


    蔣茵茵尖叫一聲,從噩夢中醒來,下意識地抬起手就想要啃咬自己的手背。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就是突然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莫名的厭惡。


    “睡醒了?”


    熟悉的聲音讓蔣茵茵猛然清醒過來,轉頭看去。就見自家的大小姐手裏捧著筆記本,坐在窗前默默地看著自己。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逐漸退去了,就像是醒來之後飛快忘記的夢。


    她隻是覺得自己應該想起某件重要的事,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大小姐……”


    蔣茵茵突然委屈起來。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大小姐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人,會無條件地包容,關愛自己。


    周晴偶爾還會跟她吵架,罵她不思進取。但大小姐從來不會罵她,就算她做錯事,頂多也就是開兩句玩笑。


    我這麽笨,什麽都做不好,大小姐還給我發工資。


    “怎麽啦?做噩夢啦?”李沐沐看著蔣茵茵噘著嘴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笑問道。


    蔣茵茵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視線落在李沐沐手裏的筆記本上。


    “大小姐,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怎麽都想不起來。”


    李沐沐挑眉道:“你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蔣茵茵的身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很清白,祖上三代都是天門土著,她爹是個爛賭鬼,把她賣了一次又一次……非常清晰直白的人生履曆。


    她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難不成終於想起來自己是世家豪門遺落在外的真千金了?


    蔣茵茵呆愣愣地不說話。


    她隱約聽到天花板上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


    那不是錯覺。


    它們在竊竊私語。


    上好的肉……


    白嫩嫩,香噴噴的肉……


    什麽時候開飯……


    咚咚咚!


    有人敲門,聲音顯得很急促,李沐沐和蔣茵茵不約而同轉頭望去。


    李沐沐眉頭微皺,並沒有說話。


    聽聲音不像是旅店的服務生,而自己今天也沒有預約的客人。


    門外的人似乎急了,開始用力拍門。


    “有人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李沐沐還沒起身,房門直接被粗暴地撞開,一個破衣爛衫髒不拉幾,手裏拿著舊皮鼓的中年老男人從外麵闖了進來。


    “你們快跟我走!”


    “不好意思,我們不認識你……”


    “別管那麽多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急切之間沒辦法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釋,於是二話不說拿起鼓敲打起來。


    這鼓聲並不響亮,十分低沉,聲音中包含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剛剛睜開眼睛的蔣茵茵一下子就迷糊了過去,而躺在床上的周晴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李沐沐想了想,沒有反抗,也裝作被鼓聲影響到的樣子,跟著兩個小丫頭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房間。


    她剛出門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窟嗵一聲悶響。


    房間的天花板塌了。


    上百隻黑毛老鼠從天花板上如雨點一般墜落下來,一瞬間就擠滿了整個房間。


    男人滿頭大汗,三步並做兩步搶到門口,從兜裏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門框上,那些從天花板上摔落下來的黑毛老鼠頓時發出憤怒的吱吱尖叫。


    “快走快走!”


    男人迴頭,見李沐沐還在發呆,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這姑娘是不是個傻子?怎麽都不怕老鼠的?


    李沐沐並沒有被驚嚇到,她早就知道天花板上有老鼠,而那些老鼠似乎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躲在天花板上一直不肯下來。


    如果不是這男人突然闖進來攪局,天花板還未必會塌。


    但考慮到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這些話就沒必要講出來了。


    李沐沐扭頭看了一眼房間裏那些似乎狂性大發毫無理智的黑毛耗子。


    妖氣衝天。


    不是話本裏麵那些被年輕書生美色迷惑的女妖。


    也不是西行路上那些霸占山頭,威風八麵的妖王。


    就是很普通,很單純,很愚蠢的小妖精。


    出了旅館,男人一屁股坐到台階上,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不耐煩地揮手道:“老仙兒們都瘋了,我在這裏攔著它們。你們趕緊走,去警局躲一躲。”


    李沐沐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淺淺的彎月已經掛上了天空。


    也許再過幾分鍾,太陽就會徹底消失。


    按照扶桑人的說法,這個時刻叫做“逢魔之時”。


    並不是外出遊蕩的好時候。


    “不知先生貴姓?”


    “貴什麽姓啊,我叫劉老三,姑娘,你們趕緊走吧,老仙兒瘋了要吃人呢!”


    男人看李沐沐不走,心中越發焦急,臉上的汗越擦越多。


    李沐沐笑道:“好端端的,我們也沒有招惹仙家,仙家為什麽要吃我?”


    劉老三無奈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能講理的事兒啊?你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啦!”


    “大小姐,快走吧!”


    迴過神來的蔣茵茵也拉著李沐沐的手急切地唿喚道。


    不可名狀的恐懼箍緊了她的心髒,她知道要發生什麽,但她說不出來。


    蔣茵茵都快要急瘋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身後旅館二樓的窗戶轟然碎裂,那些黑毛老鼠就像是浪潮一樣從窗口噴湧出來,一瞬間就淹沒了街道,將幾人團團包圍。


    劉老三一咬牙一跺腳,咬破手指在皮鼓上畫出一道血符,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滾!”


    但是完全不起作用,老仙兒們發瘋了,根本認不出他。


    完蛋了!我們要被吃掉了!


    但是大小姐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蔣茵茵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爸——!媽——!”


    伴隨著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兩頭纏繞著沉重鎖鏈的醜陋怪物從她身後緩緩浮現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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