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每一次來找王雲霄,都能刷新自己心中對這小子的刻板印象。


    他不是在認真學習,就是認真鍛煉,完全看不出一個江湖混混的模樣。


    但不可否認的是,眼前這個捧著書本苦讀的學生,就是南通區聲名最顯赫的大混混,沒有之一。


    隻能說無論做哪一行,肯動腦的永遠都比賣力氣的更加優秀。


    “這是什麽書?”


    “詞典。”


    “英文詞典?”


    “拉丁文的。”


    “拉丁文是什麽……不是,學拉丁文有什麽用?”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得上。”


    王雲霄合上詞典,抬頭看向高山:“秦局找我又有什麽事?他不知道我那些兄弟都在醫院還沒迴來嗎?”


    “不是秦局,有個案子想請你幫忙。”


    “第一,我不會破案,第二,我隻聽秦局的指揮,請不要給我找事。”


    王雲霄並沒有立刻答應。


    眼瞅著這個月十五號就快要到了,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想給自己找事。


    高山無奈道:“就麻煩你過去看一眼,出個主意。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王雲霄不解道:“到底是什麽案子,伱不說清楚了我怎麽幫你?”


    高山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檔案卷宗,遞給王雲霄。


    一個案發現場,隻有滿地血水,沒有屍體。


    屍體應該是被人收走了,因為是在大街上,也不好處理血跡,天一亮就被人看到了。


    除了地上的血跡之外,還有人在案發現場周圍發現了大量的活蠶。


    有人說這是西南那邊的蠱蟲,吃人肉喝人血的,可能有劇毒,千萬不能碰觸。


    有人一聽什麽?有毒?這不拿迴去泡酒!


    還有人根本不信什麽蠱蟲,直接撿迴家裏油炸了一鍋,當天晚上一家七口都進了醫院。


    隻能說明國人在這方麵……唯獨在這方麵的膽子特別大。


    “蟬我知道能炸著吃,蠶能炸著吃嗎?又不是蠶蛹,那玩意扔油鍋裏不會爆漿麽?”


    王雲霄並沒有問好不好吃,想來味道應該是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至於把一家七口都送進醫院。


    北方人有吃烤蠶蛹的習慣,甚至就連蠶蛹裏麵孵出來的蛾子,去掉頭之後也可以烤著吃。


    這就和毛蛋毛爪一樣,屬於北方燒烤界密不外傳的黑暗料理。


    這個案子直到這裏,都沒有他什麽事,甚至都不是警察局該管的事。


    這年月的警察局不像後世那種,你在街上跟人家吵兩句都能打110.


    你自己在大街上撿蟲子吃中毒了,叫我們有什麽用?咋地,讓我們去抓凱瑞甘啊?


    但後麵的問題就開始複雜起來了。


    那些食物中毒被送進醫院的人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就像是中了邪一樣,堅稱吃下去的蟲子沒有死,爬到了自己的腦子裏,強烈要求醫生給他們做開顱手術。


    最後報警的是醫院裏的醫生。


    最初醫生診斷得出的結果,是蟲子體內的毒素損傷了病人的腦神經,讓他們產生出了幻覺。但經過警察的進一步調查,發現事態有可能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不僅是吃蟲子的那家人,還有那些拿迴去泡酒的,抓在手裏玩的,故意踩死的……反正就是手欠嘴欠的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類似的幻覺,要不就是夢到身上有蠶在爬,要不就是感覺腦子裏有蠶在蛄蛹。


    這也就是在大城市,要擱在偏僻一點的鄉下地方,還找什麽警察,早就請大師過來做法了。


    但話又說迴來,就算在大城市裏找警察……高山轉過身來還是得找王雲霄。


    迴音侵蝕啊這個是。


    王雲霄看到最後,心裏已經有了定論。


    很典型的迴音侵蝕現場,一個汙染源,莫名其妙的汙染擴散。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上醫院讓醫生開點安定類藥品,迴家好好睡一覺,多睡兩天就沒事了。


    如果就隻有檔案卷宗上這些東西的話,高山完全沒有必要來找自己。


    “秦局讓我們多派一些人手來查這個案子,尤其是我挑出來的人。”


    高山眉頭緊皺:“現在好了,我腦袋裏麵也有蟲子在爬。”


    所以你就把蟲子給我端過來了是嗎?


    王雲霄放下檔案卷宗問高山:“你是想讓我給你一個解釋,還是一個真相?”


    高山不解道:“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我隻是想讓你幫我看看這個案子有沒有什麽可以突破的方向,或者解決這種幻覺的辦法。”


    “是有區別的。”


    王雲霄耐心解釋道:“我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你接受,就是解決你所謂的這種幻覺的最好辦法。聽說過疑鄰盜斧這個典故嗎?”


    “沒聽說過。”


    “很好,很有精神!”


    王雲霄心說我算是感受到小劉護士教課時的心情了。


    好想拿把ak扣死扳機把講台下麵的學生全都突突掉……


    “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就假設你現在抓小偷,正好有一個嫌疑人,你怎麽看他都有嫌疑,雖然沒有證據,但你特別自信就是他做的案。結果這個時候別人告訴你,他沒有作案時間,你怎麽辦?”


    高山馬上迴答道:“那他就洗脫嫌疑了。”


    “對,道理是一樣的,你現在感覺腦子裏有蟲子在爬,別人怎麽說這是幻覺,哪怕你自己也說這是幻覺,但你在心裏是不信的。你越是去想象它,它就會變得越真實。除非我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你的大腦放鬆下來,這樣才能緩解現在的症狀,我這樣說聽懂了嗎?”


    “聽懂了。”


    高山迴答的非常幹脆:“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光聽沒用,你要相信,不要鑽牛角尖,不要抬杠,不要為了反駁而去反駁。”


    王雲霄盯著高山的眼睛認真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能百分之百治愈某種病症的神藥,也沒有百分百完全正確挑不出毛病的語言文字。人與人之間想要建立起信任很難,但信任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前提。”


    小劉護士當初可不是這麽教的,但王雲霄不能照本宣科。他那幫子兄弟就是太相信他了,說什麽信什麽,所以小劉護士在第一節課上才要教他們不要什麽都信。


    信任與懷疑,在唯心主義的世界觀裏並沒有明確的度量標準。


    而明國人一向擅長中庸與調和。


    高山並沒有多浪費一秒鍾的時間去猶豫,當場開口說道:“好,從現在開始,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無條件地相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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