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沐背後的左右雙手分別提著一顆自己的頭顱。


    一個是過去,是此身潛意識中誕生的夢魘。


    一個是未來,是試圖奪舍自身軀殼的怪物。


    過去已經發生,未來已經改變。


    而我,李沐沐,活在當下。


    過去,現在,未來,三位一體,此乃接引菩薩法身!


    李沐沐曾經對自己雙頭四臂的形態感到迷惑,搞不懂自己到底變成了一個什麽東西。


    直到經曆時空迴溯,獲得接引菩薩更多眷顧之後,方才理解經中真意。


    雖然沒有女巫的天賦,但她對接引菩薩道統的適應性似乎格外良好。


    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是菩薩的親閨女一樣,相對而言李雅反倒像是個惡毒後媽。


    所謂“天賦”,本質上就是“理解”。


    有的人天生樂觀,無論遇到什麽難題都能微笑麵對。


    有的人天生懶惰,認為世間一切都不值得自己努力。


    李沐沐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特別能接受接引菩薩的那套理論。


    不是說梅爾菲斯的弦理論不正確,但弦理論更適合李雅那種躺平擺爛的性格,不適合她。


    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作為一名穿越者,她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了自己的過去,也就是此身的記憶,家人和朋友。


    別問,問就是看的。


    但是對於未來,她卻充滿迷茫。


    沒有係統,沒有主線劇情,你也沒跟我講這是男頻還是女頻……我能怎麽辦?


    而現在,經曆過時空迴溯,意識到未來的命運可以被扭轉的時候,李沐沐終於悟了。


    能迴檔啊!


    那這事就簡單了。


    高斯船長凝視著房間裏詭異的紅裙少女,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認出了這個東西的來曆。


    神話生物。


    冥天使安赫莉卡的神話生物形態,區別隻在於還沒有長出翅膀。


    而且頭的位置也不太對,拎在手上算怎麽迴事?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這種髒東西,就不要想著用武力解決問題了。


    “聽我說,女士。”


    高斯船長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決定擲一個說服。


    “我是個正經商人,老老實實做買賣,從不歧視華人。明國人的錢和聯邦人的錢我都賺,我對所有的鈔票一視同仁,老話不是說麽,生意就是生意。”


    “我們之間沒必要發生衝突。”


    不是打不過,而是沒必要。


    身為一名王座騎士,高斯船長對於自己的實力有著充分的自信。即使麵對展現出神話生物形態的安赫莉卡眷者,他也有信心將其擊敗。


    但問題在於,這特麽是老子的船!


    要打出去打啊!


    李沐沐睜開三雙眼睛,無聲地凝視著眼前看似人類實則非人的男子。


    她身上的血紅色襖裙微微抖動,一根根紅繩從袖口中探出頭來。


    “沒有衝突?”


    她輕聲微笑:“我是寰宇號上的乘客,你說我們……沒有衝突?”


    獅子和斑馬當然不會有衝突,獅子隻是將斑馬當做食物,而斑馬又無力反抗。


    寰宇號上的乘客,一上船就被預定為軀殼,對於始作俑者來說,當然沒有衝突。


    “這隻是個誤會,誰知道你和伱母親會在這艘船上呢?”


    高斯船長攤手說道:“如果你感到冒犯,我可以對你進行補償,想要什麽你可以跟我說。我認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咱們動用武力。”


    一分鍾之前他可不是這麽想的。


    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真正的惡魔難道會因為一點臉麵上的問題就放棄自己的利益嗎?


    “讓那些元素體老老實實待在奧林匹號上,不要越界!”


    李沐沐看他突然變得通情達理,而且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便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不可能,雇主已經付過錢了。”


    高斯船長搖頭道:“你可以給我列一個名單,隻要是和你有關係的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隻要不超過二十人就行。至於剩下那些和你沒有關係的人,我隻能說,小姑娘,你不要把自己當成上帝。”


    李沐沐皺眉道:“接引菩薩會庇護海外華人不受黑暗侵襲……”


    “啊,是的,安赫莉卡的教義,我知道。”


    高斯船長笑了起來。


    “安赫莉卡的眷者,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首先你應該搞清楚狀況——在你乘坐的那艘船上,有超過五分之三的乘客都不是黃種人,其中華人更少。而在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人手裏拿著其他國家的護照,信仰著其他國家的神明,心裏也從不把自己當做是華人。”


    “這些人,並不在安赫莉卡的庇護範圍之內。”


    “是你越界了,小姑娘,你那泛濫的同情心並不會取悅你的神明。”


    高斯船長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


    “不,你誤會了。”


    李沐沐冷聲說道:“寰宇號上乘客的生死確實和我沒有關係,但我不能讓你把奧林匹斯號上的怪物送進我的國家。”


    “哇偶,原來是位偉大的愛國者,道德模範,正義英雄!”


    高斯船長哈哈大笑。


    他用憐憫與譏諷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我,高斯船長,我是相信愛的。我相信男女之間的愛,我也相信家人與朋友的愛。但是國家?抱歉,這個太好笑了,我實在是忍不住。”


    “國家,這個由上位統治者捏造出來的虛妄概念,和你有什麽關係呢?難道說你身上流淌著王族血脈嗎?”


    “腦子清醒一點吧,小姑娘。對於你的崇高信仰我表示尊重。但對於你的愛國情操……我說話不好聽你別介意,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誰。”


    “李沐沐,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以前的事情暫且不提,你剛剛就在我的船上,親手謀殺了一位牧師!”


    “他做錯了什麽?他隻是想跟你聊聊,然後就被你給宰了。”


    “你在行使安赫莉卡的審判權,審判其他罪人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你自己的罪行?”


    “謀殺,無論在哪裏都是重罪。”


    “行走在黑暗之中,雙手沾滿無辜者鮮血的你,有什麽資格做正義英雄?”


    高斯船長盯著眼前一動不動的少女,感覺火候還是不夠,需要再添一點柴火。


    “據我所知,明國……我其實還蠻了解那個國家,那些明國人對於道德有著異常的高標準,也可以說是潔癖。他們偏執地要求除自己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成為聖徒。無論多麽偉大的英雄,隻要傳出一星半點的負麵新聞,哪怕隻是沒有任何根據的謠言,都會被他們鄙夷,唾罵……”


    “而你,李沐沐,你是個貨真價實的殺人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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