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此刻,眾人才知道這位就是今科會元了。隊伍中出現不小的驚唿聲,顯然眾人都被他驚到了。也不知是驚於他的年紀,還是他的相貌,亦或是他的才華?


    從會試成績出來後,他就沒有出去來過了。眾人也沒有機會認識他,所以此刻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多。


    索性也就是熱鬧了那麽一會兒,人群又安靜了下來。


    等到三百六十人都到齊後,由侍衛進行搜身。檢查沒問題後,在卯時初將眾人迎入宮門。


    趙玨等一行貢士跟在宮人身後,一齊被帶到了保和殿。


    這一路上,趙玨都謹記著禮儀官教過的規矩,沒敢往別處瞟一眼。就緊緊跟在宮人身後,所見隻有宮人的衣衫下擺和腳下的地麵了。


    及至保和殿,由內侍點名,按照名次,貢士們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依次被帶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們的位置是按照會考名次排列的,整個布局一目了然。


    每個人的位置上都隻有一張桌子,沒有椅子。考試時所有貢士會選擇跪坐的方式完成答卷。


    坐好後,等了差不多一刻鍾,就開始發卷了。


    文安帝很明顯是沒過來的。趙玨輕輕鬆了口氣,他是不想皇帝親臨的。其他人應當也是慶幸的,他都聽到隔壁老兄吐出的那口粗氣了。這是有多高興才會這樣,若不是正在考試,怕是會笑出聲吧!


    趙玨拿到考題後,仔細看了起來。


    剛看到開頭,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看到最後,他的神色已然從之前的氣定神閑變得凝重了。


    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他都不用抬頭看,就能想象到其他人難看的臉色。


    整個題目共兩百多字。翻譯過來就是三個問題。


    第一,怎麽看待文官與武官之間的衝突?


    第二,怎麽解決軍需不足的問題。


    第三,如今朝廷兵力過剩的解決辦法。


    趙玨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這題是文安帝自己出的。敢提文武黨爭,也就隻有皇帝才有這個膽子了。


    這題明擺著就是在問今科貢士們你們究竟站文、武哪一邊,順便還提了其他兩個問題,讓貢士們提出自己的解決辦法。


    殿試的目的就是為了選拔官員,考的就是貢士們敏銳的政治敏感度以及實際解決問題的能力。


    趙玨此刻為難的不是別的,而是怎麽寫這文武之爭的問題。對於他來說,其他的兩個問題倒不是很讓人為難,就是這個黨爭問題他有點下不了筆。


    思考了一番,他終究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寫了起來。


    照趙玨所想,會產生文武衝突,除了文官與武官之間固有的思想分歧之外,與當政者的想法以及當今政策脫不了幹係。


    可以說,當今的態度才是影響文武黨爭最深的因素。當今重文,文官便會崛起;當今重武,武官便會猖狂。


    而在官場上,文官有文官的作用,武官有武官的位置,二者缺一不可,彼此之間相互牽製,相互成就。


    文能治國,武能興邦。既不可重文輕武,也不可重武輕文。文武雙方都應該保持在一個舒適的度以內,互不侵犯。而文臣傾軋武臣,或者武臣迫害文臣,都是亂國之相,並不可取。


    實際上,文武雙方應該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的關係。之所以兩者會產生利益的衝突,不過是人心的貪婪和人性的私欲在作祟。


    隻要文安帝自己能掌握好那個度,不過分傾軋武官、重視文臣,也不幫助武官去迫害文臣,找到雙方平衡的那個點,以期達到“文武共治,安邦興國”的局麵。


    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稿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堆,趙玨越寫越順暢,腦子裏的想法也越來越清晰,導致他都沒意識到殿中發生的變化。


    文安帝本來是不打算過來的。但是在一眾官員的勸說下,最後還是決定過來看一眼。


    在殿中晃蕩了一圈,看到一眾學子在他過來時麵露緊張的模樣,頓時沒了繼續的興致。


    瞧,那位還在發抖呢!他就有這麽可怕?文安帝撫著自己的美須,不禁懷疑起自己來。仔細迴想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為,平時的言行舉止,又打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衣著打扮,最終他得出了結論:總有刁民想害朕。


    肯定是哪位刁民在外敗壞朕的名聲了,要不然,朕這麽愛名如子的皇帝,作甚如此怕朕?


    正準備出去的時候,他眼睛隨處一瞟。這一眼,就讓他瞟到了趙玨的身上。文安帝緩緩向著趙玨走過去,如果他沒猜錯,這位應當是今科會元了吧!


    不錯,沒有絲毫的慌亂,看見朕來了也不害怕,真心不錯。咦,他長得也很不錯,很好看啊!不對,不對,應該說這屆貢士長相都不差,隻是這位尤甚呐。文安帝滿意地點點頭。


    欣賞了一番他的美色,文安帝將視線投向了他的答卷。


    正想看看他寫了什麽的時候,一雙星眸看向了他。這是怎樣一張臉呢?文安帝形容不出來,反正很好看就是了。不是女人那般的秀氣,而是充滿了男子氣概的陽剛和俊逸。


    雖然他隻轉過來短短一秒,他的臉也被文安帝給看了個一清二楚。


    文安帝點點頭。之前隻是看了個側臉就很好看了,現在正麵瞧著,這位當之無愧是本屆第一啊!當然隻是看臉,其他的還要再看看。


    文安帝怎麽想的趙玨並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快被嚇死了。他竟然直視聖顏了!他現在該怎麽辦?好慌啊!


    想了想,就在他準備起身告罪的時候,文安帝用雙手使著巧勁摁住了他蠢蠢欲動的肩膀,把他穩穩地摁在了座位上。


    “無妨。繼續。”


    聽著耳邊傳來的低沉的嗓音,趙玨定了定神,輕舒了一口氣。還好,聖上沒怪罪。


    他真是要被嚇死了。本來他正在認真答著題,突然感覺到了旁邊的注視。也許是他答題太投入了,腦子暫時有點瓦特了,他竟然忘記了此刻身在考場,把頭就這麽偏了過去,直視在了聖上的臉上!


    這是多麽驚險的一刻。若是聖上要怪罪,他此刻都已經被拖出去了,什麽狀元什麽的想都不要想了。


    定了定神,趙玨把眼睛朝下,看到明黃色衣擺遠去,他知道聖上已經走了,心裏也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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