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周毅看著一旁溫潤熟睡的佳人,隻感覺一輩子躺在這裏也無不可。


    又是一番溫存之後,周毅還是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


    甄薑早先便醒了,隻不過一直假裝熟睡,見到周毅欲要起身,她也便醒了,兩人相視一笑,甄薑從枕下盒子中拿出一個物什道:


    “夫君在幽州同鮮卑作戰時,妾身多為憂慮,特讓家人作此軟甲。”


    周毅十分感動,當即讓甄薑替自己穿上。


    接下來的十幾天,可以稱得上周毅這輩子最舒服的幾天了。他閉門謝客,不去思考任何事情,也不去再算計什麽。每日讀讀書,陪陪夫人,跟老爹一起迴憶往事,跟蔡邕一起聊天打屁。


    有的時候周毅也會牢記自己兄長的職責,比如說如果看到周瑜和周平哪個偷懶,他就會用竹棍狠狠地抽他們的屁股。


    “你是怎麽想的?在漁陽弄出那麽大的動靜。”周忠看著周毅說道。


    “哦?朝中是如何說我的。”周毅反問。


    周忠道:“倒也沒怎麽說,不過你平時也算謹慎,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那樣的動作,略顯倉促,而且也得罪了不少人。”


    周毅搖了搖頭:“是啊,本身可以借助家裏的力量慢慢磨的,但是不行,如今我缺的就是時間啊。”


    “哦?”周忠不解。


    周毅緩緩說道:“如今的境遇已經大不相同了…目前朝中陰詭暗藏,州郡民不聊生,每天都有爭端發生,這難道是正常的現象嗎?”


    “冀州廣平有一個叫做沮授的,是當地很有名的才子,他告訴我冀州有一大賢良師喚作張角,收攏天下難民於巨鹿,竟得到全國各州郡的響應,可見,如今時局之糜爛,可以稱為兩百年之最。”


    周忠抿了抿嘴:“你這是要早做打算?”


    “其實也不早了。”周毅道:“據我所知,朝中大臣雖然表麵上和氣一團,但是每家都有著自己的準備,隻不過,與我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朝中大臣防備的,不是趙高就是霍光,而我防的,卻是陳勝和吳廣。”


    周忠再不敢忽視周毅的話,連忙問道:“你有什麽消息?”


    周毅點了點頭:“就是我說的那個太平道,我幼時有一個兄弟叫做匡猛,後來因為跟我截殺督郵而失去聯係。此後我輾轉洛陽、廬江等地,而他也因為一些緣故再沒迴到幽州,而是加入了這個太平道,這幾日我們書信來往,讓我更加堅信了此事。”


    周忠深吸一口冷氣:“此事你可曾對人說過?”


    “太平道人多勢眾,不似一般山賊土匪,侄兒自是隻敢跟家裏人說,如今尚且隻有伯父知道。”周毅道。


    周忠心緒翻湧,到了太平道這樣的規模,就算他們再怎麽低調,其在民間的聲勢也超過後世所謂白蓮教之類,周忠自是也聽說過的。


    甚至於,周忠還聽過宮中宦官同這些人有過交集。


    “他們會反?”周忠還是要親口確認一下。


    “大概率會。”周毅道。


    周忠再次恍惚片刻,末了,周忠對周毅說道:“此事我準備告知朝廷,你怎麽看?”


    周毅答道:“自然是要告知朝廷的,不過不能是現在。”


    “你又有打算?”


    “伯父可還曾想過,當年陳勝死了之後,大秦就沒有別的動靜了嗎?”


    周忠皺了皺眉:“暴秦滅六國,人人得而誅之,陳勝之後自然是一唿百應,如今大漢……”


    周忠本想反駁一下,可是他又發現,如今的大漢外麵災難頻發,內部黨錮四起、士宦對立,士人中尤其是那些被禁錮的黨人,對大漢完全稱得上離心離德。


    包括自己,在聽到這樣的事後也沒有首先通知朝廷,而是權衡利弊,為家族謀劃前程。


    若是真有人揭竿而起,有多少被黨錮錮瘋的人會去幫那張角呢?或許不是全部,但必然有不少的,一群百姓自然無法成事,但是若是加上這些被禁錮的士人可就不一定了!


    周忠甚至會懷疑,現在的一些士人是不是就已經跟這些太平道扯上關係了。


    周忠雖然沒打過仗,但他也知道這樣大規模的起義不同於鮮卑、匈奴之亂。


    因為大漢實行募兵製,除了一些邊郡外,各州郡都沒有多餘軍隊,屆時一旦叛亂遍及全國,又會有多少太守刺史擁兵自重呢?到那時又會是怎樣的形勢呢。


    大漢的威勢雖然仍有,但是當今的這位皇帝,能夠利用這些威勢、收放自如的安置這些州郡嗎?


    自己或許是多慮了,但是毫無疑問,如果亂世到來,早已變得合情合理。


    想到這裏,周忠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周毅一眼,後者顯然是早有準備的。


    無可否認,周毅的優秀讓周忠側目,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大亂的天下中,周家的未來就要全靠眼前的這位了。


    “你有什麽穩妥打算嗎?需要我怎麽幫你?”周忠問道。


    在曆史上的大多時期,世上主流思想——忠,指得都是以大國為先,以小家為後。


    但是放在個人身上,永遠是想要保全自身的人為多數,尤其是在漢末,能夠處江湖之遠憂其君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周毅沒有錯估家族的羈絆關係,他話裏話外都離不開一些出格的念頭,但是周忠卻依舊能夠支持他。


    黃巾之亂的事情是周毅思考後決定要說的,畢竟這次叛亂遍布各地,揚州也被包括,如果可以,他自然不能讓自家後院著火。而且這種事情,周毅也不相信袁楊這樣的士人會一無所知。


    聽到周忠發話,周毅坦然的說出自己的請求:


    “如果是我的話,我覺得實力才是最穩妥的。如今我在漁陽勉強立下根基,但是苦於當地士人針對,我還是缺乏各種物資,無論是金銀、糧草,又或者是賓客,謀士甚至是醫者、鐵匠,我都需要更多。”


    “甄家的幫助是一方麵,伯父您這邊自然又是一方麵,而且今日之後,我廬江本家也必須準備起來,以求自保。”


    周忠略微思索片刻,隨後正色點了點頭,他也不敷衍,馬上估摸著自家田地資產,同時暗自尋找一些醫師、鐵匠,畢竟這正是幽州之地最缺乏的。


    周毅大婚的第二天,皇帝再次召見,甚至讓周毅的夫人同行,這是很特殊的舉動,而特殊,就意味著榮寵。


    周毅奉命北行時是皇帝親任,檀石槐曾經侮辱漢室,他的死亡讓劉宏十分喜悅,此人雖不是周毅所殺,但是當初北方戰局確實是因為周毅而改變,劉宏又怎會不喜愛周毅呢,靈帝高興之下,於是便想將周毅留下來。


    “陛下願意讓公衡留在洛陽,公衡為何拒絕了呢?”


    迴到家中後,何進就過來與周毅相見。此人因為妹妹的緣故,已經連續被拜了侍中、將作大匠和河南尹。


    “我身為一郡之守,怎麽能長時間留在洛陽呢?”周毅迴答道。


    “哈哈哈,邊郡之地,有何值得留戀的?”何進大笑。


    這時候何進身邊一人皺了皺眉,起身對著何進抱了抱拳,即刻請求離去。


    何進自知失言,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不過這是周府,他見此人這麽不給自己麵子,自是有些生氣的,再想到此人要求自己做的事,何進便不想再挽留他。


    “這位是?”周毅連忙打了個圓場。


    周毅問的何進,何進整理了下衣裳,緩緩說道:“當年為金城太守刊石記功的韓約,便是這位了。”


    “哦?竟是文約兄,遂高同我相見怎麽不曾相告啊?”


    何進也很鬱悶,他本來確實想介紹的,這不是剛見麵麽,隻不過眼下也不必了。


    於是何進就跟周毅說,皇帝讓他新修的宮殿已經好了,後日可以同他一起陪皇帝參觀,交代完畢後,何進就離開了這裏。


    周毅這才把視線移到這位韓約身上,此人涼州出身,無論是何進開始的蔑視還是之後的默不作聲,對此人必然是一種侮辱的,但是此人臉上的表情更多的卻是平靜。


    這跟周毅對此人的印象有些出入,於是周毅連忙請韓約坐下,詢問了他過來洛陽有什麽事,畢竟此人是涼州從事,本不該在洛陽的。


    “隻是同以往一樣處理公務罷了,昨日受侍中所邀留下,隻不過侍中不納某之意見,因此某已經是第二次請辭了。”


    “我聽聞涼州又生出許多禍端,文約可是過來請求朝廷幫助?”


    韓約抱了抱拳,點頭應是。


    周毅心中一笑,知道必定不是這樣的。


    三輔之地以西,朝廷向來是不管不問的,一個從事過來辦理公務,居然找侍中說這樣的請求,怎麽看也不合理。


    周毅也不戳破,而是熱心的同韓約攀談,韓約興致不高,周毅於是就拉著韓約去切磋武藝,韓約自然也是聽過周毅的事跡的,而他本身在郡中又有豪勇的名聲,於是就接受了周毅的邀請。


    周毅身體修長有力,韓約雖然多年習武,但其實打不過周毅。


    十幾個迴合之後,周毅持朔而立,毫不吝嗇的對韓約表達了自己的稱讚:


    “如今國家處於艱難之中,無力支援,能讓涼州之地得以為繼的,正是像韓文約這樣的勇士啊。”


    韓約有些動容,心情也好了一些。


    “周府君……”韓約抱拳,準備感謝一番。


    “文約比我還年長一些,如今你我以朋友相交,直唿我表字便可。”


    韓約略帶敬重的看了周毅一眼,心中不由想到此人的事跡,大概明白了此人為何能有如此殊榮,不過他還是知道自己的未來的,洛陽不適合他,這裏的事自然也跟他無關。


    韓約看著周毅,覺得十分好奇,他這一生見過很多人,對於大漢朝熱衷的有,冷淡的也有,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情況的變化無一不有變動。


    但是這個人,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忠君愛國的模樣,這種感情甚至不因皇帝的才能、時局的變化而改變。


    他一方麵十分忠誠,但一方麵又從來不會對皇帝的舉動失望,永遠動力十足,這其實是很矛盾的。


    難道這就是擁有仕途的樣子嗎?


    韓約不知道怎麽麵對這樣的人,因為對於他來說,大漢朝基本上算是跟他沒關係了,畢竟你不管我們,憑什麽讓我們尊重你,你以為誰都是伯夷嗎?


    想到這裏,韓約又跟周毅聊了一會,迴答了一些周毅的問題,之後就離去了。


    沮授走了出來,語氣不無暗淡的說道:


    “大漢朝又失去一份人心啊。”


    周毅跟沮授相對而坐,周毅問道:“公與可能猜出這韓文約讓何進做何事而被拒絕呢?”


    “想來是誅宦吧,這可能是這位的最後一次嚐試了,他這次迴去,怕是不會再迴來洛陽了。”沮授說道。


    周毅點了點頭:


    “此人其實應該早已離心離德……何進等人早有誅宦的想法,可是如今陛下寵信宦官日盛,甚至言張讓趙忠為父母,何進等人自然也就收斂了些,韓文約不會不知道,如此作為可能隻是給自己一個說法吧。”


    沮授點點頭,韓約隻是一個小卒,但是他折射出的卻是如今士人們的心境變化。


    士人們多久沒有掌權了,如今朝堂上站著的人都是誰呢?是閹人、是屠夫!這是何等的奇事呢?


    不知道多少在野的黨人內心想著能蹦出一個霍光這樣的人物,換個皇帝改善一下他們的情況,隻不過在靈帝的壓製下,他們的權力再也不允許他們做出這樣的事。


    沮授不由得歎了口氣,這樣下去,等到老一輩的人再走一茬,新生帶的年輕人再多一點,還有多少人能用性命維護大漢呢?


    聰明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而亂世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沮授看了看周毅,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他沒法問出口,但是根據他多日的考察,他的這位府君絕對不是一般的蠢夫,他的所作所為,沮授也曾大膽猜測過。


    而他沮授的前程,到底要如何前進呢?他一時間難以做出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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