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就這樣默默無語地站立在童年時第一次見麵的荒野公園的樹林中,兒時綠樹成蔭,如今黃葉滿地。


    “你們柏拉圖人從來沒有把蓋亞人當作過人。”蘭瑟略有悲傷地望著不遠處的溪流,“我也是人……我也有跟你們一樣的情感,你一會說讓我殺了他,一會又投入他的懷抱。相比卡爾基,我軍銜低,人又搓又矮,你這個柏拉圖貴族小姐看不上我。”


    “不是的!不是的!”璿璣努力在保持鎮靜,“我也喜歡你,但這是不一樣的感情。”


    “我整整喜歡你十二年,你才和他在一起不到兩個月!這世界太不公平,出身、容貌和能力……我真的恨他!”


    “你不要再談卡爾基,好嗎?這件事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她第一次看到蘭瑟大光其火,蘭瑟一直很善良而溫和,甚至總帶著一絲遲疑。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迴到了曾經的鐵哥們般的關係,“我隻是想好好地當一個真正的戰士,我不想被婚姻捆縛手腳,我需要自由,才能在浩瀚宇宙中搏殺和戰鬥。”


    “卡爾基是完美,但在他的懷抱中我永遠不會成長。”


    這是璿璣第一次在蘭瑟麵前評價他,蘭瑟安靜地在聽。


    “他有時很傲慢……訓我就像在訓小兵。是的,我隻是一個上等兵,他則是大團長,戰爭部也給他蓋亞上將的軍銜。但是沒有平等的地位,就不會有真正的愛情,我會證明我的實力。當然,我想我可能也不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我太自我,也太熱愛自由,所以我暫時不能結婚,希望你能原諒我。”


    “那璿璣,我們平等嗎?”蘭瑟非常認真地望著她。


    “當然。”她湊過來輕輕地親了下他的臉頰,就像在“金沙基地”蘭瑟向她表白時,那樣風輕雲淡一樣的親吻。


    “我始終把你當作我的親人。”


    親人?他多麽希望她能愛他……


    “這對你就夠了嗎?”蘭瑟問道。


    璿璣微促眉頭,顯得若有所思。“我今天要去第一飛行師報道,快到時間了,我先走了。”她朝他瀟灑地揮了揮手。


    蘭瑟傷感地望著她穿著製服的背影,英俊挺拔得就像少年。


    他呆怔地看著手裏的紅色戒指盒,很想把它扔到不遠處的西溪裏,以帥氣的姿勢拋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可是戒指太貴,買的時候太心疼,他不舍得扔掉,隻希望以後璿璣會接受。


    他想到卡爾基下命令處決戰俘時毫不顧忌後果的囂張與傲慢,還有他對下屬說話時的果斷與威嚴。


    璿璣的率直自我很像卡爾基,他們兩個共享一個封閉的世界,一個柏拉圖騎士的世界,與他絕緣。


    巨大機庫的門緩緩打開,足有近百米高的機庫裏透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籠罩一切。


    十幾位身穿蓋亞變形戰機飛行師製服的年輕人們麵露驚詫之色,他們看到了一架變形戰機停在一個極大的水晶一樣的圓盤展示台上,在不斷地緩慢旋轉,全方位展示這架蓋亞最新尖科技的產物。


    一架通體緋紅色的龍形戰機,從機頭到機尾的線條如此優美流暢,特殊金屬質地散發寶石一樣的通透的光芒,還帶著雙翼,可以想象騎士騎在其背上,在太空中飛行之姿有多麽壯美。


    “大紅龍……”


    一位剪著蓋亞軍隊標準發型的金發年輕人抬頭望著,用柏拉圖語輕輕地說了句。


    其他在場的人都靜默無聲,雖然展示蓋亞變形戰機的場麵極為恢宏,他們卻不太激動,因為他們都是柏拉圖的叛將。


    璿璣看著這位穿著最新少將製服的年輕人,隨著蓋亞第一飛行師的建立,他就是蓋亞最年輕的將軍了。


    這位年僅26歲的少將散發的令人屏息凝神的英俊,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白虎騎士,那種不存於蓋亞的完美北歐式的容顏。


    璿璣想,他的容貌很容易讓她聯想到卡爾基、或者施瓦茨年輕時的樣子,俊秀狹長的麵容,膚色是血氣極佳的白皙,直挺完美的鼻型,一切都是白虎騎士最標準的外貌。他自然也有一個最典型的投誠戰爭部的白虎騎士的姓名——瓦爾特·邁耶。


    卡爾基是一頭純金黃色的長發,而邁耶是深金色的頭發,發根是深色的,但在耀眼光線下,發梢閃著黃金般的亮澤,頭發的顏色顯得非常有層次感,五官也顯得比卡爾基更年輕,清秀的顴骨也略高一些,眼睛也比卡爾基顯得略細長一些。但總體,邁耶也是那種最高貴的“白虎之血”。


    “這就是我們蓋亞科技的最新最高的結晶,‘紅龍戰機’,足以媲美柏拉圖的變形戰機的科技水準,甚至在很多地方,都做了更好的改進。”


    一位穿著機庫管理層製服的黑發的年輕女士用得意的口氣介紹著。


    “瓦爾特,現在你就是蓋亞騎士團的大團長了。”站在少將身邊的一位黑色肌膚的年輕人說道,黑色的眼睛裏閃著想要大展宏圖的光芒。


    “凱布利,這言過其實了。”邁耶少將用右手撫了一下頭發,好像在思考問題。他右手上的黃金戒指在閃閃發亮,這個細節沒能逃過璿璣的觀察。


    她在此也獲知了一些傳言:瓦爾特·邁耶是典型的“女婿黨”,半年前娶了綠黨黨鞭的女兒,聯姻是年輕英俊的柏拉圖騎士的好出路。政壇裏有強硬靠山,自然飛黃騰達不難。也難怪他年僅26歲就成為蓋亞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將。


    “我們蓋亞第一飛行師隻有380名騎士,但柏拉圖的一個整編騎士團就有4萬名騎士,四大騎士團……這是絕對實力上的差距,無法彌補的。”邁耶輕輕地說道,“一場大型太空戰役傷亡的騎士就遠多於我們第一飛行師的人數。”


    “380名飛行員是我們第一期的任務,以後會源源不斷地補充新的人員。”擔任介紹人女士趕緊說道,“蓋亞聯合政府,是有決心重振軍威,在和平期間,我們會竭盡全力擴充軍力。由於限製艦隊擴充被寫入和平協議,變形戰機的飛行師是最好擴展武備的方式。”


    所有人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抬頭看著這架無比恢弘的最新戰機。


    蓋亞戰爭部怎麽做到源源不絕地補充新人員呢?璿璣四顧左右。在這個龐大的機庫穹廬之下,站立著所有能征集的轉投蓋亞的柏拉圖騎士,年齡各異,來自四大騎士團的各個種族,甚至還有她這個女飛行員,當然,也是唯一一個。


    柏拉圖騎士是沒有速成的,都是從小在最優異基因中挑選,並且悉心培育,所以才有最精銳軍事貴族之稱。


    她在心裏思量著,但是眼睛卻不自覺地望著眼前這位年輕高大的少將,並情不自禁地將他跟心裏的那個影子比較,瓦爾特顯得比大團長年輕,眼神清澈而憂鬱,和卡爾基異常深邃的眼神不同。


    卡爾基的眼睛裏蘊含一種力量,一種野心勃勃的欲望,想去征服寰宇的渴求,而邁耶則相對單純很多。


    璿璣,你不要總是想到他,他已經跟你無關了。她對自己說道。


    邁耶注意到自己被璿璣少尉盯著看,他迴頭看著這個氣質如少年般英姿颯爽,麵容又異常秀美的女飛行員,她微微上翹的黑眼睛有神而明亮,足以媲美那些最俊俏的侍從。


    “璿少尉,你願意當我的扈從嗎?”他用流利的蓋亞英語問她,由於蓋亞中文太難,柏拉圖叛將們都是從蓋亞英語開始說起蓋亞語。


    “啊?”她愣了一下,又開始拿他的聲線跟卡爾基的比較,卡爾基更低沉醇厚。


    “就是做我的僚機,”少將解釋道,“我們現在人數有限,不可能像柏拉圖騎士團一樣,大團長有十二架僚機,受到最周全的保護。我在戰場上采取一機二僚,我的一位扈從就是凱布利。”


    一旁穿著筆挺的少校軍服的黑皮膚的英俊年輕人,很有尊嚴感地看了璿璣一眼,所有騎士都那麽高大,璿璣在女孩中顯得很高挑,在柏拉圖騎士中就明顯矮了半頭。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這一個唯一的女騎士。


    “瓦爾特,上來就挑選這裏唯一的漂亮姑娘,真有你的。”一位三十多歲的白虎騎士有些冷淡地揶揄他,“我們這裏唯一沒有實機作戰過的,就是璿璣了。她壓根不是真正的變形戰機飛行員。”


    “不!謝謝了!”璿璣馬上一口迴絕,語氣非常堅決。她注意到這位說話的白虎騎士是上校軍銜,而凱布利是少校,她依舊是這裏軍銜最低的那一個。


    “我曾經答應過一個人,我隻願意做他一個人的扈從,一直追隨他。”她高傲地抬起了頭,不懼怕別人質疑的眼光。


    “這個人是不是卡爾基大團長?”瓦爾特·邁耶問道。


    邁耶少將還是稱卡爾基為大團長,人的記憶往往會停留在一個節點,在他失去意識被俘時,卡爾基還是執掌“特拉夜斯特陵舍”的大團長。


    她愣了一下,隨即緊促了一下秀美的眉毛。


    “我曾居住的布哈拉叫‘光音天’,而非‘忉利天’,但那時所有的騎士們都很敬畏卡爾基大團長。”邁耶說道,“卡爾基是幾十年來騎士團最優秀的大團長,我隻參加過兩場由他親自指揮的戰役……”


    在瓦爾特·邁耶的眼前浮現出激烈的宇宙戰爭的場景,蓋亞艦隊傾瀉無數的炮擊光速,但沒有人能阻擋卡爾基,他率領戰機群衝向敵人艦隊時那種迅速狂暴如颶風般的風格。沒人會忘記他的旗艦“伐樓納”的光子矩陣發射出炮束之兇猛——他在戰場上如戰神降世,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他。


    但在“亞斯維德爾”的公共食堂裏,他見到的大團長,是一位穿著青色長袍的金發美男子,安靜而高雅,讓人無法將他在戰場上的殺氣騰騰的樣子聯係起來。


    “有人說,你是卡爾基在蓋亞的‘伴侶’,是嗎?”他看著她,問道。


    “不……我已經跟他分手了,一刀兩斷,沒有任何聯係了。”璿璣趕緊澄清,“他現在是我們的敵人,請不要再提他了!”


    少尉的語氣很果斷,但是她的臉上還是流露出少女的羞澀來。


    那時,她穿著舍瓦長袍天天跟卡爾基在戰爭部的練習場地區出沒,一起在士兵食堂吃飯,結果成為人人皆知的緋聞。她太自我,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他人的非議,往昔的甜蜜,成了今日的嘲諷。


    “現在,即使是在戰場上遇到他,我也會全力而戰。”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


    她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他們都是為了蓋亞開出的極高價格變節的,但他們這支臨時拚湊出來的雜牌騎士團,怎麽才能麵對柏拉圖最精銳的白虎騎士團呢?


    邁耶露出了一個淡淡嘲諷的笑容,“你會改變主意的。”


    璿璣發覺他笑起來也很好看,又讓她想到了他。


    “你可以叫我希廷,這是我在光音天裏的名字。”少將直言道,充滿年輕人的活力。


    “希廷……”璿璣重複了這個頗為好聽的名字。


    每一代人是不一樣的,哪怕是白虎騎士們,鮑爾和施瓦茨都很忌諱被人知曉柏拉圖名字,從來不會主動說出來,而政治靠山很硬的邁耶少將則顯得隨心所欲。


    就跟卡爾基一樣,他就沒有取任何蓋亞人的名字,依舊保持著自我。


    她又不自覺在另一位年輕英俊的白虎騎士上尋找他的影子,她嘴上說“一刀兩斷”,但心裏太難割舍。


    “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馬上去x-porto,進行第一次訓練吧!”


    在結束參觀原型機後,邁耶少將下令道,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個真正的戰鬥集體。


    身穿戰鬥服的璿璣站立在x-porto之內,四周一片柔光,寂靜得宛若宇宙深空。


    她看到房間的空間四角天花板像無數微小的六角形蜂巢的數碼片一樣閃爍,向遠方坍塌延伸。


    開始了!她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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