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力言雙目赤紅,目眥欲裂,唾沫星子噴了文才一臉,他近乎癲狂的抓著文才的衣領,歇斯底裏的吼叫。


    “我拿你當過下人麽?你從小就跟著我,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去哪都帶著你...我有打罵過你?還是缺過你的花銷?我拿你當兄弟,你就這麽對我!”


    “你忘了當年你想讀書識字,我爹不準,是我苦求數日,我爹才讓你跟我一起進學!”


    “你忘了,你父母幾年前去世,是我花錢給他們大操大辦!”


    “你忘了,你失手打翻我娘最愛的琉璃盞,是我站出來扛下罪責!”


    說到傷心處,兩人的臉都快貼到一處。


    “二十多年來,我待你親如手足,你為何要背叛我!為什麽!”


    文才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更加瘋狂的笑了起來。


    “你待我親如兄弟?哈哈哈!好一個親如兄弟!”


    “同樣為人,我為什麽讀書識字還要他人允許?”


    “同樣為人,為何埋葬父母雙親都要假他人之手?”


    “同樣為人,為何因為我打碎一個花瓶就要被人杖斃?你卻安然無事?”


    “同樣為人,你為一個剛剛認識的青樓妓女,三個月就花掉了八萬靈晶,而我積攢一年,也攢不下10塊靈晶...”


    “少爺,你知道我的每月多少從家裏能拿多少錢麽?你不會記得...什麽狗屁兄弟,不過是個高級點的下人罷了!還不是生死被你掌握的高級寵物!”


    文才的話,像是深深刺痛了許力言,他扭曲的表情不停變幻,最終歸於平靜。


    他鬆開文才的衣領,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原來這些年,你是這麽想我的...”


    “你真的這麽恨我?”


    文才嘿嘿怪笑著,他的手腳都被李天捆住,隻能像蟲子一樣在地上用下巴發力,一點點挪動。


    盡最後一絲力氣,才爬到船舷位置,轉身背靠船舷,又一點點站了起來。


    滿是血汙的腦袋高高揚起,明亮的眼神中滿是憎恨!


    這一幕連李天都有點吃驚。


    他得恨到什麽程度才能做到這一步?


    李天在寧陽困了那麽多人,都沒做到的事情,這個凝氣期四層的小修士做到了。


    而且這股恨意恐怕已經在他心中潛藏了多年。


    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表露出來...


    恐怖的意誌...


    如果不是入了賤籍,文才成長起來必定是一方梟雄。


    “哈哈哈!少爺,你說錯了!我從沒恨過你!我恨的是這片天!這片地!這片天地間的一切!”


    “老天爺何其不公!讓你這個傻乎乎的家夥,衣食無憂、天生富貴!而我卻生為賤籍,天天提心吊膽,這公平麽?”


    “既然不公,那為何不去死?我不是什麽聖人,也不想改天換地,隻想給自己求一公平!”


    “為此哪怕要殺了你,我也在所不惜!”


    文才高昂的臉龐,寫滿了不屈。


    披靡的眼神,就像一個勝利者。


    而許力言像是中了沉默法術一般,啞口無言。


    幾次張口,卻沒說一個字。


    文才喘了幾口氣,笑著說道:“少爺,你想過沒有,你所謂給我的恩惠和厚待,其實就是一種屈辱?”


    “你這種從小生活在蜜罐裏的人,不會想明白我遇到過什麽,在我身上發生過什麽...”


    “不是...我從沒責罰過你...我還給你說了一門親事,你都忘了麽?”


    許力言慌忙說道,好似犯錯的人是他一樣。


    “我知道...我知道,你待我好!”


    文才的笑容變得溫和下來。


    “少爺,說起親事...你把許家最漂亮的那個丫鬟嫁給我,我很感激你...”


    “但是,我跟丫鬟的孩子,豈不是還要給你許家當下人?”


    “等老了死了,草席一卷,隨便找個亂葬崗一扔...連個像樣的土堆都沒有!”


    “更何況...你把那個丫鬟指給我的時候,那種一副我賺了的樣子,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那種把我的尊嚴扔地上狠狠踐踏的樣子,真的很可惡!也很可恨!”


    “不是...不是那樣...我隻是...”


    許力言想辯解什麽,被文才搖頭阻止。


    “少爺,你聽我說!”


    “少爺,不用辯解的,我不恨你!因為我已經報複過了!”


    看著文才詭秘的笑容,許力言心中一突。


    “什麽意思?”


    文才麵容扭曲,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他極其快意的事情。


    “你知道拉攏我背叛你的人是誰麽?”


    “...二娘子?”


    “嘿嘿,是青青姑娘...你視若珍寶的青青姑娘,認識幾個月連她指頭都沒碰過的青青姑娘...”


    “你猜她是怎麽拉攏我的?哈哈哈哈!”


    “閉嘴!你給我閉嘴!”


    許力言瘋了似的,撲過來掐文才的脖子。


    文才拚命掙紮,哪怕麵紅耳赤也拚命說道:“兩個月前,有天晚上你找不到我,第二天一身香氣的迴去...你當時還笑話我,說我晚上去的哪家青樓,睡的哪個姑娘?”


    “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睡的就是青青啊!你知道她的皮膚有多麽嬌嫩麽?你知道...”


    “閉嘴!”


    許力言一拳打在文才的嘴巴上,文才吃痛之下,嗚咽兩聲,吐出一口帶血的牙齒。


    “少爺,那就是婊子!什麽賣藝不賣身?不過釣魚的手段而已,隻有你相信了,睡過青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現在星華城內那些暖玉閣的常客們,誰不笑話你是個傻子?”


    文才盡管說話含糊,還是說出一通更加刺激的許力言的話!


    “我殺了你!”


    氣急的許力言拿起掉在一旁的匕首,捅進文才的胸口。


    “咳...咳..”


    “這就是要死的感覺麽?嘿嘿!”


    文才大口喘息,眼中沒有恐懼,隻有解脫的神色。


    “真累...終於可以死了...希望來世不要做人...哪怕花草蟲魚也好...”


    被文才胸口噴出的鮮血噴了一臉,許力言像是被嚇到了,鬆開匕首,滿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文才!文才!”


    愣了片刻,撲到緩緩倒下的文才身邊,伸手想把匕首拔出來。


    李天在一旁拿著雞腿,幽幽說道:“別拔!拔了他死的更快!”


    許力言憤怒的看了李天一眼,雙手拚命捂住文才的創口。


    “別死...咱們馬上迴去了,我帶你去找醫師,給你買最好的丹藥,不要死啊!”


    兩行淚水噴湧而出,滴在文才身上。


    “前輩,你一定有辦法救他,對不對?隻要你肯救他!我給你三成..四成收益...求你救救他!”


    “心死了,救不活...你沒發現他一直心存死意麽?”


    李天悠悠的說道。


    “少爺...別求了!前輩...說的對,把我救...活了,我...還要...殺你!”


    文才已經進入彌留之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許力言爬到文才身旁,抱著懷裏的將死之人,淚如雨下。


    “文才,對不起...”


    文才用力擠出最後一絲笑容,聲若蟬鳴的說道:“少爺,你是好人...”


    “有前輩幫...忙,許家無恙...記得殺...殺掉二娘子...一切都是...都是她策...劃的。”


    說完最後一個字,文才笑著死在許力言懷裏。


    “啊!!!”


    許力言哭喊的撕心裂肺,淚如雨下。


    “好感人...”


    李天把啃幹淨的雞腿扔到飛舟外,起身走過去,將文才的屍體抓起來。


    “你幹什麽?放下他!”


    許力言要撲上來搶走文才的屍體,被李天一腳踢成滾地葫蘆。


    “廢話,解繩子!”


    許力言隻感覺眼前一花,文才的屍體像是突然消失一下。


    可是仔細一看,還在李天手上。


    將蟒筋繩拿掉,李天把屍體又拋給許力言。


    “還你!”


    許力言就抱著屍體,縮在小舟的角落,低著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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