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劉義慶《謝安圍棋聞破賊》


    作者:【南北朝】劉義慶


    謝公[1]與人圍棋,俄爾謝玄淮上[2]信至,看書竟,默然無言,徐向局。客問淮上利害,答曰:“小兒輩大破賊。”意色舉止,不異於常。


    注釋:


    [1]謝公:指謝安。淝水之戰時(383年),謝安為東晉宰相,兼任征討大都督,是淝水之戰東晉方麵的最高軍事指揮者。[2]謝玄:謝安之侄,淝水之戰時,謝玄為前鋒都督,是作戰的直接指揮者。淮上:淮河上。淝水是淮河上遊的支流,在今安徽省西北部,所以稱淮上,這裏指淝水之戰的前線。


    賞析:


    本篇選自《世說新語》。


    公元383年,北方前秦苻堅率兵九十萬,號稱百萬雄師,大舉南侵。東晉朝野震驚。當朝宰相謝安受命為戰時征討大將軍,謝玄為前鋒都督。《晉書》載:“玄入問計,安夷然無懼色,答曰:‘已別有旨’。”其臨危不亂、成竹在胸之大將風範,由此可見一斑。繼而又“與玄圍棋賭別墅”,重兵壓境不改素日雅興,顯示了謝安超絕的從容不迫、鎮定自若。


    馮景《解舂集文鈔》卷七《題圍棋賭墅圖》雲:“嚐觀古之人當大事,危疑倉卒之時,往往托情博弈,以示鎮靜。”又雲:“古人當大哀大樂生死唿吸之際,亦以圍棋示度量。”本文即逢大喜而不失態的範例。謝安與人圍棋,前線捷報至,依然漠然對弈,直至客追問戰況,方安然對曰:“小兒輩大破賊”,仿佛是不屑一提的小事,一場關係國家生死存亡的惡戰似乎就在悠然對弈的舉手投足間勝券在握,可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這種舉重若輕、沉著對付,對一切世事泰然處之的超拔態度和涵養工夫,正是魏晉玄學清談家們所極力主張和推崇的,後人也常常因此稱道謝安的度量。


    其實,謝安內心並非沒有強烈的衝動,隻是善於在人前控製,喜怒不形於色罷了。據《晉書》記載,謝安下完棋,“既罷入內,過戶限,心甚喜,不覺屐齒之折”,並感歎“其矯情鎮物如此”。當然,這種“矯情鎮物”不能理解成一般的虛偽矯飾。作為當朝宰相、軍事總督,一言一行都會給國人以很大影響,甚至關係戰事之成敗。不輕易流露個人感情,就能起到安定、震懾人心的作用。這是傑出的政治家所應具備的一種素質,這種堅毅、沉穩的心理承受力,就在如今而言,也不失為一種有價值的精神品格。


    2、劉義慶《鸚鵡滅火》


    作者:【南北朝】劉義慶


    有鸚鵡飛集他山,山中禽獸輒[1]相愛重。鸚鵡自念:雖樂,不可久也,便去。後數月,山中大火。鸚鵡遙見,便入水沾羽,飛而灑之。天神[2]言:“汝雖有誌意,何足雲也!”對曰:“雖知不能救,然嚐僑居是山,禽獸行善,皆為兄弟,不忍見耳。”天神嘉感,即為雨滅火。


    注釋:


    [1]輒(zhé):往往,總是。[2]天神:梵語“泥縛多”的意譯,指梵天、帝釋等。


    賞析:


    《鸚鵡滅火》選自《宣驗記》,其故事出自吳康僧會譯《舊雜譬喻經》。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動物形象本來很多,如《山海經》中就有大量的珍禽異獸,其中的精衛填海與本篇所寫頗有相似之處。遺憾的是,被記錄下來的此類神話傳說中的動物,大多不具備人格化的特征及相應的故事。在諸子散文中,也有一些動物形象,但往往隻是寓言化的符號形象,同樣缺少飛揚生動之致。本篇則不然,它描繪的是一個鮮明活潑的動物世界。在那裏,禽獸們相互愛重,其樂融融。這種情誼使得鸚鵡在離開數月後仍不能忘懷。於是就有了令人感動的一幕:當山中發生森林大火時,鸚鵡遙見,便投身水中,用羽毛上沾的一點點水珠,灑向大火。從它與天神的對話中可以看出,它知道這個舉動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的。但“不忍見”情同手足的禽獸葬身火海,才明知其不可而為之。這是多麽高尚的情操啊!鸚鵡的行為終於感動了天神,為之降雨滅火。


    3、劉義慶《華歆王朗》


    作者:【南北朝】劉義慶


    華歆、王朗[1]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歆輒難[2]之。朗曰:“幸尚寬,何為不可?”後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托,寧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


    注釋:


    [1]華歆:字子魚,平原高唐(今山東禹城西南)人。東漢桓帝朝任尚書令,入魏,官至太尉,封博平侯。王朗:字景興,東海郯(tán)縣(今山東郯城北)人。魏文帝時任司空,魏明帝時任司徒。[2]難(nàn):拒絕。


    賞析:


    本篇出自《世說新語》。


    王朗在自己寬綽富足時願助人一臂之力,而一旦危險來臨便想舍人保己。華歆則在事前就考慮到多種可能,估計力量不到時不輕易許人,而一旦許諾就信守諾言,反對“以急相棄”。相比於王朗的樂於助人,華歆予人的是一種雪中送炭的賑濟,所謂患難見真情,能臨危共濟,更見出華歆之義士風采。曹植在《輔臣論》中讚其:“處平則以和美德;遭變則以義斷事。”


    本文寫法上采用欲揚先抑、欲褒先貶的曲筆。王朗對人從“幸尚寬,何為不可”走向“欲舍所攜人”,使人視見其初始的慷慨救助之經不起考驗;華歆從“難之”到“攜拯如初”,見其既明且哲的真摯和俠義。這種曲筆使人物性情更加力透紙背。同時,本篇在運用曲筆的同時又伴隨著對比,華王二人始終彼此映襯,相反相成,使人物形象更趨鮮明生動。


    文末點明“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反映了當時從小事中挖掘人性的清議風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影美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德蘭Y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德蘭Y並收藏俠影美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