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珍在很長的時間裏,都屬於上不得台麵外室。直到曲久寧出生,才母憑子貴正式走進曲家,成為曲忠禹的續弦夫人。


    既然是名正言順的“夫人”,何家珍理所應當的認為,曲家的家產有自己的一份,還有自己兒子的一份。


    而且,自己的兒子聰明伶俐,從小就顯示出了種種不凡。好好培養的話,未來足以成為曲家的頂梁柱。


    問題是,曲忠禹的思維很頑固。


    而且,最擔心的就是兄弟鬩牆。


    這點從小兒子出生後取得名字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對此,何家珍雖然不甘心,卻隻能小心的收斂心思,擺出不爭不搶的姿態,努力和所有人搞好關係。


    隨著曲久寧年歲漸大,並且深的老爺子的喜愛,何家珍自問已經在曲家紮穩了腳跟,小心思忍不住再次活泛了起來。


    就在她謀劃著尋找合適的時機,小小的在曲忠禹耳邊試探一次時,家廟裏多了三個牌位。


    緊接著曲忠禹告訴何家珍:“二房沒人了,但香火不能斷。把久寧過繼過去。”


    何家珍蒙了……


    二房有啥呀?


    一片破茶園子,一片爛甘蔗地。再就是曆年那點微薄的收益,在家族企業裏占了一小點股子。


    憑什麽呀!


    何家珍雖然惱火憋屈,但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不但不能反對,還得利落痛快,甚至很高興的同意。


    嘿,風水輪流轉!


    75年小國子到南投縣溜達時隨口一誇,鬆柏嶺賣都賣不出去的破茶葉瞬間就爆了。還得了個貴氣的名字——鬆柏長青茶。


    二房的茶山,下半年兩茬新茶足足賺了八萬塊。


    76年價格繼續猛漲,六次采摘賺了近五十萬的淨收益,還額外收到了十萬塊的定錢。


    再加上家族產業的份例錢和甘蔗園的收益,年底時一共得了九十八萬新台幣!


    曲久寧還沒成年,這九十八萬,實打實的落在了何家珍的手裏。


    何家珍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完完全全可以由她來支配的錢,激動的好幾晚都沒睡好覺。


    要不是曲忠禹年歲實在有些大了,非得榨……


    何家珍有心計也會算賬的,雖說二房留下的那點家當,跟大房的家業完全沒有可比性。可二房在大房的產業裏,也是有股子的。


    等曲忠禹百年後,她本身還能分到一份。


    一大一小的兩份加在一起,不會比曲久韜和曲久勷的份額少多少。


    屬於二房的東西,她還能實打實的握在手裏,每年都有看得見摸得著的收益。


    如此算下來,其實並不算吃虧!


    而且,何家珍已經醒過神了。意識到自己之前根本就是找錯了對手。


    曲家的規矩擺在那裏,從正為主,從商為輔。誰掌握著正屆資源,誰就是大家長。


    曲久佇和曲久寧差了足足三十歲呀!


    兒子的對手從來就不是“久”字輩,而是下一輩。她應該謀劃如何從曲久佇手上接過大權,而不是奪權!


    何家珍想通透了,二房的正牌繼承人卻冒了出來……


    昨晚入夜後,曲忠禹告訴何家珍:“迴去後就改族譜,把久寧劃迴長房。”


    何家珍又懵了。


    把曲久寧劃迴大房不是不行,可二房的收益以後跟她就沒關係了。之前拿到手的,也得吐出來!


    真金白銀呀……屬實讓人肉疼的厲害!


    ————


    “什麽?改姓了?”


    曲忠禹聽說“曲良傑”變成了“沈良傑”,兩隻枯瘦的手死死的扣著紅木椅的扶手,整個人都在發抖。


    “您別生氣。頭些年內陸的情況,您應該聽說過一些。改姓,其實……是對良傑有好處。”


    曲卓生怕把老爺子氣的厥過去,沒敢說沈紅霞大過年的急三火四給兒子改了戶口本。


    曲忠禹臉稍稍好看了一些,坐那悶不吭聲了一陣,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你後媽改嫁了沒?”曲靜插了一嘴。


    這個問題……曲卓還真不知道。


    沒人跟他提過,他也完全不關心。遲疑了兩秒,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怎麽會不知道呢?”曲靜皺起眉頭。


    “我,在東北插隊了兩年。去年入冬才迴的京城。”曲卓尷尬的解釋。


    “去年入冬,都好幾個月……”曲靜話說到一半,陡然醒悟,厲聲問:“你們分家單過了?”


    “……”曲卓沉默。


    “什麽時候分的家?” 曲忠禹黑著臉問。


    “呃~”曲卓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父親去世後不久就分了。”


    “……”書房內陷入沉默。


    “咳~”曲久韜清了下嗓子,緩和道:“久平沒的時候,小卓已經是成年的大人了,分出去單過也正常。”


    “嗯,正常。” 曲久勷附和了一句,本來他還想說:“那畢竟是後媽,哪能跟親媽比。”


    但話到嘴邊,想起樓下還有個姓何的,把話咽了迴去。


    “家產分的公平嗎?”曲靜問。


    “公平~公平!”曲卓點頭。


    他如果想都不想的迴答一聲,那多半是公平的。可他緊接著又確定似的補了一句,真實情況就值得玩味了。


    畢竟什麽米德的不是說過嘛,雙重肯定等於……


    曲靜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可瞄了眼老父親,忍住沒有再往深裏問。


    曲久韜感覺氣氛太壓抑了,活躍道:“聽說你很有出息,在內陸的國科院工作,還是碩士?”


    “碩士在讀。”曲卓趕忙解釋:“我的導師是國科院半導體研究所的專家。我們這幫學生都在那裏掛職,邊學習邊工作。”


    “哦~” 曲久佇點點頭:“你的導師是?”


    “王守覺先生,早年畢業於同濟大學,後在列別捷夫研究所進修,是半導體電子學家。”曲卓介紹了下小王先生,見屋裏幾位明顯沒聽過,又補充道:“先生是書香世家,門內皆是人傑。


    祖父王頌蔚,是晚清著名曆史學家、文學家。父親王季同,曾任駐歐洲留學生監督署隨員。


    大姐王淑貞,是上海婦產醫院創始人。二姐王明貞,是清華第一位女教授。三姐……”


    隨著曲卓的一番介紹,書房內幾人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確認,曲卓真的跟了一位家學淵源人脈廣博的好導師。


    曲久佇陰鬱的心情轉好,欣慰的點頭道:“好。跟著這樣的名門賢師,一定要戒驕戒躁用心侍奉。”


    “是!”曲卓規規矩矩的點頭應聲。


    曲靜不想曲卓剛來就被老父親說教,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剛才說,你在東北插隊了兩年。插隊……是在農村當農民嗎?”


    “官方的說法,叫知識青年下鄉。”曲卓稍稍措詞後,給幾個彎省人,科普了下什麽叫“知識青年”。


    “讓一個學電子工業的人才到農村去種地,內陸的當家人,可真是……” 曲久韜不滿,但後半句沒敢說出口。


    “也不算浪費。我那兩年一直在幫人修電器。”曲卓咧嘴笑。


    “內陸農村窮的都吃不上飯了,還有電器?” 曲久勷不信。


    “確實談不上富裕,但近些年吃飽還是沒問題的。再一個,有窮人就一定有富人。就算私人手裏電器不多,公家還是有不少的。


    現在內陸懂電器維修的人不多,落後地區更稀缺。我還是很有用武之地的。”


    “吃了不少苦吧?”曲靜抓起曲卓的手,摸了摸手指和掌心,頗有些意外的問:“沒有老繭呢?”


    曲卓咧嘴笑,得意的說:“我在那邊認了個幹爹,是縣武裝部的部長。在那一畝三分地,算是很大的幹部了。怎麽可能吃苦。”


    “謔~你小子行呀。” 曲久勷大樂,逗弄道:“都認幹爹了,有沒有找個媳婦呀?”


    “別說,還真找了!”曲卓樂的跟個傻小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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