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比如,在某些時候,完全不需要過腦子,就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魏勝利就憑借著這種潛意識裏生成的判斷,把今天要參加聚會的男同學中,比較拔份的拎出來說了一遍。


    沒錯,隻說男的,女的一個都沒提。


    配上他那副怎麽看怎麽聽都老實到過分的麵孔和語氣,一貫警惕心爆棚的丁大姑娘,居然半點疑心都沒起……


    倆大一小仨姑娘走了,曲卓和魏勝利扯了一陣閑篇,出門奔展覽館餐廳。


    展覽館餐廳就是年代劇裏經常出現的“老莫”,莫斯科餐廳。大浪潮開始後改了名字,俄式宮廷大餐也變成了蛋炒飯和蓋澆飯。


    在大浪潮後期,逐漸恢複了部分西餐供應。現在雖然名字還沒改迴來,但原有的菜品大部分都已經“複出”了。


    可惜當年“老兵”們每去必順的銀質刀叉沒了,變成了鋼製的……


    俄式風格恢弘大氣,但細節處稍顯破舊的大門外,人模狗樣的齊江海和陳琦,臉上掛著熱情中透著矜持的笑意挺胸而立,不知道的還以為倆門童杵在那呢。


    見曲卓和魏勝利過來,離著挺遠呢齊江海就迎了上去,多少沾點風度翩翩的伸出右手,口中埋怨:“怎麽才來呢?”


    曲卓跟齊江海握了下手,抱歉的解釋:“單位加了會兒班,老魏一直等我呢。”


    “周天兒還加班呢?”齊江海稍顯意外,隨後點點頭:“對,聽我二伯說了。你那邊最近忙的都不分白晚了。進進進,一會兒咱好好喝點。”


    把曲卓交給陳琦,齊江海又衝魏勝利伸出右手,關心道:“在下麵走了半個多月,累壞了吧?”


    “咱就是打雜跑腿的,領導們才真的辛苦。”魏勝利說了句場麵話。


    齊江海眼睛發亮的抬手點了點魏勝利,誇道:“這話說的有水平,大機關確實鍛煉人。”


    “嘖~怎麽瘦成這樣?”陳琦看著曲卓,皺緊了眉頭。


    “還行。”曲卓搓了搓臉:“這段時間養迴來了不少。”


    “你住院那麽大的事兒,怎麽沒跟我說呢?”陳琦埋怨道。


    “嗨,就是缺覺了。踏實睡了兩天就緩過來了。”曲卓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你是不是傻,犯得著那麽拚命嘛。”陳琦壓低了聲音把曲卓送進大門,示意了下右側三張散台拚成的長桌:“迴頭再說,你先過去。左手第三個位子。”


    把曲卓送進大門,陳琦又和魏勝利簡單嘮了兩句,隨後跟齊江海一起迴到大門外繼續當門童……


    別說,這次同學聚會的規模屬實不算小。當年三十幾人的班級,來了二十四個。剩下的要麽聯係不上,要麽在外麵插隊或者支邊。


    大浪潮期間,考試不再是改變人生的渠道。中小學期間的輟學率就已經相當高了。能堅持上完高中的,說是鳳毛麟角都不算太過分。


    雖然京城的教育資源更豐富一些,高中畢業生始終不算太稀罕。但在剛過去的那段歲月裏,能支持孩子念完高中的家庭,幾乎就沒有平民小戶。


    所以,今天來的這二十四個人裏,沒有混的太差的。


    眼下大概有一半人正在讀大學。其餘混的最次的,也是工廠或者供應和服務單位的技術崗或者管理崗。


    最出挑的兩位,一個是供應口一位大領導的助理,另一個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車間副主任。


    不過,即便混的最好的兩位,也在曲卓和魏勝利下首坐著。畢竟曲卓眼下雖然隻是個掛職技術員,卻是在讀碩士。畢業後的起點,就可能是許多人奮鬥一輩子的終點。


    至於魏勝利,是借了實習單位的光。


    說句不誇張的話,就算是那位助理的領導,現在對魏勝利都得客客氣氣的捧著。


    至於齊江海和陳琦,局兒是倆人攢的,錢是倆人掏的,自然要占著最上首。


    曲卓和魏勝利坐下後,隨大流跟一幫對社交稍有感悟,或者還很生疏的同學們聊了一陣。齊江海和陳琦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佝僂老者進來,居然是一幫人高中時的數學老師。


    其實原計劃,是打算請教語文的班主任。可惜,人已經不在了,隻能退而求其次。


    數學老師一露麵,所有人全都起身圍攏了過去。一番熱鬧、動情和稍顯假惺惺的問候,眾人才再次落座。


    冷盤上桌,男生、女生麵前擺上了啤酒和紅酒。齊江海讓數學老師給大家講兩句。


    可惜,老爺子局促的厲害,甚至還帶著些畏畏縮縮。好幾次手都放到酒杯上了,但想到今天說過的話,明天很可能成為被批判的罪證。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敢。


    齊江海勸了一會兒,見老爺子實在“怯場”,隻能端著酒杯起身。


    清了下嗓子,揚聲開口:“同學們,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分別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年頭。


    每每迴憶起當年的青蔥歲月……”


    齊江海的語氣逐漸動情時,一幫氣質斯文的青年走進餐廳。


    被服務員引向預定的座位時,一個戴著眼鏡的小子左顧右盼,擦去鏡片上凝結的霧氣,重新戴好後視線明顯在搜尋著什麽。


    很快,看到了正在講話的齊江海,隨後鎖定了楊穎穿著鵝黃色毛衣的背影。


    幾乎在看到楊穎的同時,也看到了楊穎斜對麵的曲卓……鏡片後麵的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陰霾。


    “在不?哪兒呢?”一個小年輕好事兒的問眼鏡男。


    另一個同樣戴著眼鏡的小年輕也跟著開口:“薛凱,哪個是呀?”


    薛老二收迴視線,表情不自然的推了下眼鏡,悶聲說:“先弄點吃的吧,一會兒再說。”


    戴著眼鏡的那位有點不會看臉色,勁兒勁兒的攢攏:“天天聽你瞎吹,趕緊喊來讓我們認識認識呀!”


    開始說話的那位小年輕,察覺到了不對勁,不過沒急著詢問。等一行人坐下後點完菜,才小聲問:“你情緒不對呀?”


    “瑪德……”薛老二壓低聲音恨恨的罵,側腦袋掃了眼和眾人一同起身舉杯的曲卓,眼神裏的仇恨幾乎凝為實質。


    那天在便宜坊,薛凱丟了出生以來最大的一次人。


    他這段時間不止一次的夢到,自己被一下一下不緊不慢的點著腦門,那人一邊點他一邊問:“你配跟我講道理嗎?你配嗎?你配……”


    每次夢醒,薛凱都恨得直抓狂,真想掰斷那根手指頭,再把把那張可惡的臉砸的稀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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