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王爺審問了兩位船主,所言跟四大捕頭所稟一致。


    包王爺的心頭不禁暗喜:從作案的手法和迅捷程度來看,除開五華山那幫反賊之外,似乎沒有別的鬼能如此厲害,也許那個行事不經、連累母親和舅舅的正坤賢甥已經脫離牢籠!


    包王爺本乃忠貞忠正之臣,但對陰天子總受季尋子和蔣歆蠱惑,一個勁非得跟李正坤過不去,生生將一個雖胸無大誌,便手段頭腦都厲害非常的小鬼兒逼到朝廷對立麵,非常地反感和生氣,且這個案子雖由陰天子下旨交辦,包王知道背後的算計仍是國師季尋子和蔣王,因此,包王對於調查此案並不想太用力,遂假裝糊塗,命書吏將四大捕頭所查寫成一卷,又自書了奏章,一同送進宮中,便敷衍完事。


    陰天子知道包王未用全力,但沒有說什麽,包王離去之後,便立即命內侍將包王呈送的案卷和奏章副本,送到國師府,交給季尋子。


    季尋子趕緊拿著這兩樣東西來到一殿,跟蔣歆商議下步對策。


    兩鬼認為,五華山反賊雖劫得透明大缸,但大缸非常龐大,又重又笨,不便長距離運送,反賊想將大缸運去五華山,定然出不了黃背山,所以溯江而上,先尋找地方將大缸密藏起來,等朝廷搜捕過去之後,再找機會將大缸運迴五華山。


    因此,二鬼判定,透明大缸定然還在長江沿線,甚至有可能就藏在京城,因為五華山賊鬼非常狡猾,極有可能利用燈下黑的心理而就藏在他們眼皮底下。


    在五殿四大捕頭在長江沿線查案之時,一殿和國師府的侍衛已在京城開展過四次大搜捕,但一無所獲,現在看了五殿案卷和包王奏章,知道了案發地點,季尋子和蔣歆便再下嚴令,從一殿侍衛和國師府侍衛中抽出精兵強將,到案發地會同本地城隍,沿著長江兩岸至平都山的江岸,開展地毯式搜捕,


    與此同時,加派力量在京城再次開展大搜捕,要求每一條小巷、每一座房屋,都不能放過,要象篦子一樣細細地篦上一遍。


    命令一下,京城和長江沿線立即掀起大搜捕狂飆,京城又尤其緊張嚴格。


    應對前幾次大搜捕,包振堂早有準備,隻要搜捕的官兵一到附近的街上,由禇雄兒和邵忠成帶領的外圍警戒立即便知,迅即將消息傳迴小院兒,並紛紛向小院周圍聚焦,以防不測。


    包振堂一收到消息,便立即組織鬼兵將朱高華實驗用的玻璃管子和器皿分開,搬到不同的屋子裏,用家具什物進行掩護,將朱高華當初運進來的醃菜大壇放在院中,跟盛濃硫酸的陶瓷缸放在一起,搜捕的侍衛不懂什麽化學實驗,東西器皿一旦分開,又魚目相混,哪裏弄得清楚這些器皿和壇子都是幹什麽的,真以為是臭哄哄的醃菜。


    對於非常容易暴露的透明大缸,包振堂用許多柴禾掩蓋在院子角落,柴禾堆得很多很高,根本看不見裏麵的透明大缸,即使用長矛猛戳,也沒關係,因為透明大缸是用特殊材料製成,非常結實,子彈都打不穿,遑論刀矛之器。


    包振堂又用大把金銀賄賂搜捕官軍,官軍們真以為他們不過是販運醃菜的商鬼,再者官軍們也不過應付差事,誰願認真,收了賄賂便在屋子、院中看一看,用長矛捅一捅院子角落裏堆放的柴禾,便收隊離去,又去搜下一家。


    因此,雖然經曆四次大搜捕,都有驚無險地蒙混過關。


    但這次情況不同了,第一閻王殿和國師府侍衛都由蔣王和季尋子的心腹之鬼親自帶隊,逐街逐巷搜查,平都山城被從北到南劃成東西兩半,城東由蔣王主簿明珠帶隊,城西由國師府管家姚麒麟帶隊。


    城南這個小院屬於姚麒麟搜捕的範圍。


    說話人有必要在這裏交代一下平都山城的地理位置和城區劃分。


    平都山城座落在長江之濱,背靠大山,南臨大江,地勢從江岸逐漸增高,一直延伸到北邊山頂。共有東西南北四門。


    先說北門,位於山巔,下麵是極高極深的懸崖俏壁,猿猱不能攀,飛鳥不能渡,一般鬼魂之屬更是絕跡於此。陰天子將京城設立於平都山,正是看中這神鬼皆愁的特殊地理位置。陰天子的皇宮築於北邊山上,皇宮前是十殿閻王的大殿和王府,十殿前麵是禦街。


    這樣的設置使得十殿閻王離皇宮很近,進宮奏事非常方便,而且成為拱衛皇宮的屏障。


    南門臨江,建有大碼頭,碼頭上商船、客船密集,走水路進京者皆於此下船登岸,因此,南門外熱鬧非凡。


    南門也是京城征稅重關,城門外建有征稅司,專收商船、貨船之稅。


    東西兩門跟江岸相連,也都有陸上通衢大道,連著陰冥廣袤之地。


    兩門也設立征稅點,向進入京城的商販征稅,屬於南門征稅司管。


    平都山城從北到南、從西到東劃一個十字,將全城劃為四個區域,設立東、西、南三城城隍,負責各自城區的治安和民政。北邊不設城隍,治安由皇宮禦林軍和十殿閻王侍衛負責。皇宮護衛自然由禦林軍負責,別的任何警衛、武裝力量皆無權插手。禦林軍還負責禦街巡邏管控。十大閻王殿侍衛負責所屬閻王殿警衛及殿前廣場、所臨禦街治安。


    北門在皇宮後麵,且不能進出,算是虛設一門,北邊也無鬼民百姓、衙門隸屬,屬於京城特殊地帶,象特區一樣,因此,北門不設城隍,也無戍軍。


    東、西、南三城區除城隍之外,每門還駐有一支戍守軍隊,每軍兩千鬼兵,用於城門值守,也開展城中巡邏,主要處理大的治安事件。


    京城還設有戍城司,負責統領東、西、南三門戍軍。按製度,戍軍在平時跟三個城區城隍衙門一起巡邏管控城區治安,如果發生戰爭,比如城門有警,則城區城隍衙門自動納入戍城司管理,以便全城統一調度,加強城防。


    雖有此製度,但近兩千年來,這一製度從未實行過,因為京城平都山從未出現過戰鬥警情。


    這次開展連續幾次的全城大搜捕,在平都山建都以來的曆史上也從未出現過,且前幾次搜捕,都沒有戍軍參加。


    因為戍城司雖也參與城中治安巡邏,但戍城司衙門屬於禦林軍直接管轄,十殿閻王都不能調動,因此,前幾次京城大搜捕,都是一殿侍衛和國師府侍衛會同東、西、南三城城隍衙門進行,三門的戍城司軍隊仍隻在各門開展例行巡邏。


    為了確保這次大搜捕的成果,季尋子向陰天子請旨,要求三門戍軍共同參與,陰天子準奏,下旨讓戍城司配合搜捕。


    因此,姚麒麟負責搜捕城西,除帶著國師府侍衛,還帶著城西、城南城隍衙門衙役,西門和南門的戍軍士兵,共計一千多名鬼兵鬼隸。他親自帶著逐街逐巷搜查的便有五百名鬼兵。


    姚麒麟已搜查了三天,抓獲可疑鬼魂五千餘名,城隍衙門關不下,便關到西門和南門戍軍兵營裏麵。不管關在哪裏,姚麒麟下令,先不要著急審訊,隻管輪番嚴刑拷打。


    這個所謂輪番,可不是指將疑犯輪番,而是指參與拷打的衙役或鬼兵輪番,疑犯則全體受刑。這幾天來,城隍衙門和軍營從早到晚都鬼哭狼嚎,其中夾雜著笑聲和罵聲,雖非地獄,實跟地獄差不多。嗬嗬。


    那麽,什麽樣的鬼魂會成為搜捕者眼中的疑犯呢?無外乎兩點:長相和行為。


    長相怪異,看著便象反賊的鬼,一律拿下;長相醜陋猥瑣,一看便不是好東西的鬼,也一概綁了;長相清秀、長相挺拔、俊美、瀟灑等等,都有可能被拿下送關。


    總之,凡搜捕者看不慣或看著象者,皆綁送衙門或軍營。


    至於行為,那就範圍更廣了,比如雙眼亂轉者、見了鬼兵躲避者、盤問時支支唔唔者、迴答順溜者,凡此種種,一律拿下,難計其數。


    但是,這些被拿下的鬼犯都不是姚麒麟眼中的疑犯,他自己其實也不太清楚疑犯應是什麽樣,總之他認為那些被成串綁送的鬼犯都非五華山反賊。


    第四天早上,姚麒麟便帶著搜捕隊伍殺氣騰騰往城南而來。


    搜到離城南小院還有兩條街的地方,姚麒麟突然看見一個商鬼裝扮的鬼,急急地往一條小巷子裏奔,雖然隻是一閃麵,姚麒麟還是看出那個鬼非常麵熟,很象是第一閻王殿侍衛邵忠成。


    邵忠成怎麽出現在京城?按照包王調查所奏,邵忠成應早已在長江上被五華山反賊截殺燒成了灰!就算他沒有被殺,僥幸逃脫,也應迴到一殿稟報遭受截殺之詳情,怎會返京不迴殿,卻穿著便裝隱於京城街巷之中?


    “這才是真正的疑犯!”姚麒麟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帶領鬼兵立即向巷中追來。


    前麵的鬼奔跑得很快,又對街巷十分熟悉,轉了幾條小巷子,便不見了蹤影。


    姚麒麟心中冷笑,命數百鬼兵分成若幹小隊,在這一片街巷之中逐巷搜查。


    除開一殿侍衛,城隍衙門和戍軍士兵都對這些街巷非常熟悉,因為是在他們的轄區,幾百千把年來,都在這些街巷之中巡邏。


    分成小隊搜不多久,便傳來好消息,那鬼被兩支小隊堵在一條巷子裏。姚麒麟得報大喜,趕緊奔到那條小巷。


    一個蒙麵鬼站在巷中,從他的肢體語言上可看出,他非常緊張和張惶,露在布外的兩隻眼睛,也射出焦灼萬分的光芒。


    姚麒麟哈哈笑道:“不用逃了,也不用蒙著麵,你從我身邊一晃過,我便認出了你——邵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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