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神小心翼翼地道:“天神爺爺複活了雄雪靈,讓它們一家三口團聚,可天神爺爺的河還渡不渡了?”


    “當然要渡,隻不過老爺自有辦法,不需你操心。你和熊施虎迴去吧,帶著你的族鬼搬迴原居住地。就讓這矮鬼做你的信使,今後有什麽事需要找老爺,就讓熊施虎來找我。”


    熊施虎道:“請爺爺見憐,你住在火地,我可不敢來,會被熱死。”


    李正坤罵道:“誰讓你到老爺居住的地方來!老爺住的城裏乃是文明王化之地,你這鬼樣子竄進來,赤身露體,豈不羞臊!等老爺從萬靈國迴來,自會給你安排恰當地點。隻是如今老爺要去萬靈國,你每隔一月,就在今天之期,遊到對岸,如果老爺有事,便會在約定之期來河邊找你。明白嗎?”


    熊施虎和族神都表示記住了,讓李正坤放心,絕不會誤期。李正坤便命他們離去。


    三頭雪靈走過來,匍匐在李正坤腳下。當然,小雪靈隻是模仿它的父母。雄雪靈用嘴輕輕咬著李正坤的衣襟,然後放開,又用腦袋指了指熊高河水,似乎在告訴李正坤,它可以馱著他過河。


    李正坤拍拍它的腦袋,說不用它馱,他自有辦法,讓它帶著雌雪靈母子迴熊高山去。


    雄雪靈居然晃著腦袋拒絕李正坤的好意,頑固堅持要馱他過河。雌雪靈也作同樣表示。小雪靈有樣學樣,也跟著父母急晃腦袋。


    好吧,既然盛情難卻,李正坤隻好同意它們的請求,命它們在此等候,他去去便來。


    李正坤離開河岸,找到禇雄兒,命他迴營去傳令,讓百名鬼兵自迴當陽,然後趕來此地,他帶著他過河。


    禇雄兒領命而去。


    李正坤見虎貓凍得瑟瑟發抖,便將他抱在懷中,撫著它的毛發,喃喃語道:


    “你在昆侖山冰峰雪地之中呆了那麽多年,也這麽怕冷,真是沒用的東西!也不知母親和青忭如今怎麽樣了?”


    言罷,眼中下淚,竟自呆了。


    過不多久,禇雄兒返迴,身上背著個包袱,帶著少量金玉珠寶,神槍也用一根布袋裝著,背在身上。


    李正坤屈指伸在嘴裏,吹出一聲忽哨。稍傾,冰霜中走出三頭異獸,來到麵前,蹲身降爪,伏在地上。


    李正坤抱著虎貓躍上雄雪靈背,禇雄兒躍上雌雪靈背,它們的背上毛發濃密,柔軟而舒適。


    二獸起身,帶著小雪靈,奔到河邊,一躍跳入河中,奮力往對岸遊來。


    熊高河果然非同一般,河水奔騰喧湧,一個大浪連著一個大浪,浪頭約有山一般高,若是舟船,隨時皆有傾覆之險。但兩隻雪靈卻猶如浪裏白條,水性極佳,蹈波淩濤,如履平地。李正坤和禇雄兒,還有虎貓,躺在密軟的雪靈毛發之中,任熊高河浪急流湍,奇寒無比,他們卻暖和而安穩,隻半天時間便渡到對岸。嗬嗬。


    當然,雪靈的毛發其實也很冷,隻是跟熊高河寒氣比起來,使李正坤他們感覺有些暖和而已。


    上了岸,雪靈一家又將他們送離河岸數裏,到禇雄兒和虎貓能夠下地自如行走的地主,方才戀戀不舍辭別而去,一步三迴頭。嘿嘿。


    李正坤和禇雄兒帶著虎貓又行數裏,已聽不見河水咆哮之聲,氣溫也漸漸恢複正常,按說這裏應該鬼影憧憧,熱鬧非凡才對。族神曾告訴李正坤,熊高河這邊有許多鬼魂等著百年一次的過渡機會。可一個鬼魂都沒看到,靜悄悄的。


    再行數裏,漸現出一條大道的輪廓,路邊搭著一個小帳篷,一個老大婆在帳篷邊升煙做飯。灶用幾塊岩石壘成,異常簡陋。


    老太婆見到李正坤和禇雄兒,非常驚訝,顫巍巍起身,衝他們行禮:


    “二位公子從何而來?怎麽過的熊高河?”


    老太婆很講究禮節,穿著也是中原氣象,怎會孤身一鬼呆在萬靈國這邊?


    李正坤作輯還禮,對老太婆說,他們從熊高河遊過來,要到萬靈國做點小生意。


    老太婆驚得嘴都張不攏,神情有很大的疑問,李正坤當然不會滿足她的好奇心,問老太婆為何獨居於此?


    老太婆說她跟兒子都是中土陰庭臣民,兒子孝順,一千多年前到背著她到萬靈國玩耍,沒想到返迴時,這裏卻憑白多出一條河來,奇寒無比,擋住去路,兒子外出尋路,到現在也不見返迴,她隻得在此等候。既然他們從河對麵而來,可曾見到她的兒子?


    她描述了一大篇她兒子的體貌特征。一千多前年,李正坤和褚雄兒都不知在哪裏輪迴轉世,怎會見過她的兒子,但二鬼皆不願告訴她實話,免得她傷心,正尋思如何騙她,忽聽得大路前麵一片喧囂沸騰,似有一隊兵馬急馳而來。


    老太婆臉色倏變,以不可思議的迅捷拿起灶上的鐵鍋,倒掉裏麵尚未煮熟的食物,遠遠跑了開去,藏到一個山包後麵。


    隊伍奔近,原來是一隊巡邏兵,約有百名。前方開道的是一群長相跟中華田原犬完全不同風格的怪狗,身子細長高大,嘴長眼兇,顯得十分彪悍。


    帶隊的是一個高大英武的年青鬼魂,穿著異域味道十足的皮甲,腰懸弓箭和彎刀,騎著一匹青驄馬。


    巡邏兵橫矛掃倒路邊的帳篷,將帳篷裏本就寒磣的幾樣物什全部搗毀,包括一隻僅剩半邊的破碗。


    怪不得老太婆慌亂之中不顧燙手,都要拿走灶上的鐵鍋,看這些巡邏兵的做派,應是不隻一次這樣野蠻對待老太婆了。


    李正坤原不想管這閑事,可他是五華山將軍,雖說管不到熊高河這邊來,因為這邊是萬靈國的地盤,但作為父母官的心態卻使他認為陰間萬民皆吾子民,都須施以仁政,以使他們能夠安居樂業,因此,他想都沒想,便決定必須管上一管,喝道:


    “爾等是什麽鬼,為何如此殘忍對待一個老太婆!”


    巡邏兵也不答話,幾個鬼兵奔上來,橫過矛杆便掃向他們。


    李正坤站著沒動,禇雄兒伸手抓住最先掃來的矛杆,順勢一旋,擋住其它幾支長矛,用力一擊,幾支長矛便脫手飛出,幾個大意的巡邏兵也全部跌倒在地。


    鬼兵們大驚,唿啦一下散開,取弓執矛,將李正坤和禇雄兒團團圍在中間,哇啦叫著,唿應協調,一副遇上勁敵的模樣。


    騎在青驄馬上的頭領從頭到腳認真打量了一遍二鬼,問道:


    “你們從何而來,怎是中土打扮?”


    此處畢竟是萬靈國地界,這些巡邏兵也許是萬靈國邊兵,李正坤決定先禮後兵,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遂抱拳道:


    “在下李正坤,這是我兄弟禇雄兒,從當陽城而來,要到萬靈國做點小生意。敢問將軍,為何這樣對待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太婆?”


    年青頭領頗感詫異:“當陽城?聽說是中土陰庭的一座邊城,離這裏有數千裏之遠,從那裏去中原應該更方便,你們怎麽舍近求遠,偏往萬靈國而來?熊高河湍急而奇寒,除開雪靈舟,任何鬼魂休想渡過,你們是如何過來的?”


    李正坤道:“實不想瞞,在下不怕奇寒,背著我兄弟泅渡而過。敢問將軍是萬靈國邊城守軍嗎?能否高抬貴手,放我們兄弟過關?”


    頭領嘿嘿一笑:“要放你們過關可以,但有一個條件,你背著我也泅渡到對岸看一看。我爹常說對岸陰庭如何如何繁華鬧熱,特產方物如何繁盛,勝我們萬靈國萬一,可我不相信,一定要親眼看上一迴,方才相信。但我過不了熊高河,你若能背我過去看一眼,迴來我便求我爹放你們過關。”


    原來他做不了主,他父親說了才算,既如此何不早說,簡直費老爺唾沫!李正坤便不再理他,帶著禇雄兒欲揚長而去。


    頭領氣炸胸肺:如此傲慢無禮,簡直視我這百多鬼兵和一群兇狗為無物!


    一揮手,鬼兵和惡狗一哄而上。


    禇雄兒取下背上長槍,槍套都未摘,迎著鬼兵和惡狗便一場大戰。


    戰鬥結果是一百多名鬼兵全部倒地不起,惡犬也全都帶傷,遠遠奔避,隻剩下頭領孤零零地愣在戰場上。頭領沒有參戰,故得保全。嗬嗬。


    而李正坤早已走出一箭之地,禇雄兒趕緊將槍複背上身,追趕上去。


    頭領醒悟過來:中土來的兩個鬼絕非等閑之輩!


    忙高叫道:“請英雄留步!”縱馬追將上來。


    奔至李正坤身邊,頭領甩鞍下馬,彎腰行禮,神情恭敬:


    “剛才對兩位英雄多有得罪,請見諒。我的家就在前方土城之中,請二位英雄前往我家中住幾天,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然後我送二位英雄進關。這裏的邊城守將跟我爹是好朋友,一定會給我爹一個麵子,放二位英雄進去。”


    李正坤有些奇怪:“你和手下鬼兵都是軍隊裝束,難道不是邊城守軍嗎?你們萬靈國誰都可以豢養軍隊?”


    頭領道:“我們是商隊護兵,雖穿著鎧甲,拿著弓箭長矛,但不屬於國家軍隊編製,供給也由商隊保障。”


    原來如此,李正坤哂笑道:“邀請我們去你家中作客,不問問你父親?”


    頭領道:“我爹最喜歡結交英雄豪傑,你們要是去了,他一定非常高興,不僅不會怪我,還會誇獎我哩。”


    李正坤道:“不要我背你過河了?”


    頭領慚道:“得罪得罪,請不要再提此事。剛才你問我為什麽要為難那老太婆,其實也不為什麽,我爹讓我帶兵出來巡邏,可我連鬼影都看不到,實在無聊,便逗那老太婆玩耍。我們搗毀她的窩,每隔幾個月,老太婆卻總能將窩重建起來,於是我們再搗毀,她再重建,周而複始,五百多年來,都是這樣玩耍度過。”


    禇雄兒臉色驟變,喝道:“你太頑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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