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微倒是波瀾不驚,她淡淡問道:“在六盤山腳下見到我們兩個道姑,很奇怪嗎?”


    雖然她麵無表情,但心中實則掀起軒然大波。不成想,唐峙竟真不遠千裏來六盤山尋找二人,且地處敵國境內,其中兇險,自是難料。二女說是不為感動,倒是有些假了。


    當下,李拂微臉色緩和了一些,眼神也不再那般銳利。她上下打量了唐峙一番,但見其笑臉盈盈、神采奕奕,不禁冷哼一聲道:“看樣子最近夥食不錯嘛,都要長贅肉了!”


    唐峙哈哈笑兩聲,上前走近了近兩步,抓起李拂微和江疏柔的青蔥細手,柔聲道:“夥食當然要好,不然這一路艱辛,我還沒到,就先病倒了!”


    三人一番閑敘過後,唐峙詢問二人為何來六盤山。原來她們師父溟湘子過五十歲生日,二人便前來看望師父。


    此時戰場已打掃結束,大部分降兵將士皆被抓獲,但其統領溫都辟烈亦率殘兵逃跑。


    唐峙攜帶二女來至營地,卻看到大門前等候已久的越清。


    越清一愣,看到李拂微和江頻柔後大感疑惑,不知這兩個道姑是誰。唐峙給三人互相介紹了一番,三人才知曉對方身份。


    越清神情詭異看了唐峙一眼,隨即便恢複自然,連忙帶領三人前往營地。


    四人一路無言,走進帳篷休息起來。見氣氛尷尬,唐峙率先開口:“清兒,那個姑娘怎麽樣了?”


    李拂微和江頻柔突然醒悟,她二人正是為了救孔書英和玉蘭庵而來,當即詢問越清那姑娘狀況如何。


    越清說道:“那位姑娘闖進營地後便暈倒了,我見她氣息微弱,血流不止,便立即找來軍醫,給她治療後,氣息才算穩定,沉沉睡去。”


    得知孔書英安然無恙,二女連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就要告辭返迴,向師父溟湘子稟告玉蘭庵覆滅一事,並讓她老人家定奪。


    此事事關重大,唐峙沒有阻攔,而是決定帶兵一同上山。但這三百來個降兵該如何處理,倒是讓他頗為難辦。


    經此一戰,唐峙算是暴露了,其實這些降兵留與不留倒也無所謂。思慮良久,唐峙還是決定殺了他們,一了了之,免得他們再次被女真人集結起來圍攻自己。


    而李拂微自是不願再見到這群殺害玉蘭庵尼姑的劊子手,但也知道他們都是聽號遵令,有妻兒老小需要養活,便讓唐峙把他們都放了,但前提是不許他們再傷害無辜弱小。


    雖然有些兒戲,但當下並無萬全之法,也隻能這樣辦了。所幸,古人大多守信,不敢輕易違背誓言。


    上了美高山山腰,便看到玉蘭庵火勢已經被周圍山民控製,如今殘垣斷壁,滿目瘡痍,破敗的門前擺滿了尼姑的屍體。


    小尼姑妙節形單影隻、淚眼淒淒,她身形消瘦,宛如病入膏肓,跪坐在滿目屍體前,一言不發。


    李拂微、江頻柔和許多村民站在她身後,生怕她一想不開以命殉情。


    唐峙在大營裏該吃吃、該喝喝,他早已見慣生死。當年蒙古西征,他亦同跟隨,屍橫遍野、滿城死寂,早已是司空見慣。


    還有那城牆高的京觀,烏鴉匯聚盤旋在上空,烏壓壓的一片,當真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烏鴉群一波輪著一波,降落下來啄食早已風幹的眼珠、皮肉、筋髓,滿城肉香腐臭,至今想起,仍讓他心頭悸動!


    如今就死這麽點人,屬實讓他難起心頭波瀾。並非他冷血,而是一種生活在亂世中的無奈與麻木。


    他能做的,恐怕隻是施點銀子,建個墳塚,以此安葬亡魂罷了。但這件事,財大氣粗的李拂微已經辦完了。她將小尼姑妙節帶去了溟湘洞,欲要讓溟湘子收留,拜其為師。


    小尼姑妙節誓死不從,非要待在這玉蘭庵獨自生活,陪伴死去的亡靈。


    李拂微等人放心不下,好說歹說,妙節就是不從。沒辦法,隻能等溟湘子到來。


    隻見山路上,緩緩走來三人。其中一身穿青藍道袍的女子,頭戴芙蓉冠,滿頭銀發夾雜絲絲黑發,白嫩臉頰散溢細膩紅暈,一雙丹鳳眼綻放精芒,身姿綽約,手握拂塵,威嚴莊靜。


    這女道姑身後,跟著兩個小道童,一男一女,正是江凇顏和譚珂。


    李拂微和江疏柔立即上前低頭作揖:“師父!”


    溟湘子點了點頭,拂過二人,直走到妙節身旁。


    這時圍觀村民,有認出是山上道觀的溟湘子,立即行禮作揖:“見過溟湘子仙姑!”


    溟湘子微微一笑,算是迴應了眾人。她問妙節:“妙兒,你可願跟我走?”


    妙節搖了搖頭,並未說話。見此,溟湘子看向滿地屍體,心中無悲無喜,眼神亦波瀾不驚,隻是有些哀歎,畢竟以前經常能看到的熟人麵孔,如今卻陰陽兩隔。


    隻因她已修行入臻,心境平淡如水,就算遇到天大的事,恐怕也難起波瀾了。


    溟湘子點了點頭,對江頻柔吩咐道:“頻柔,你留下來幾日,陪伴妙節。”


    “是,師父。”江頻柔立即頷首。


    隨後,眾位村民將尼姑們的屍首卷入草席,埋入墳墓,立碑點香,又添置素食祭拜。


    當唐峙聽聞溟湘子駕到,立即前去拜見。畢竟這位可是自家媳婦的師尊,而且還是歐陽鋒的心念之人,他自然是要前去拜會一二的。


    唐峙立刻縱馬上前,然後作揖道:“晚輩唐峙,拜見溟湘子仙姑!”


    溟湘子不知唐峙對江頻柔做過什麽,但她知道此子與李拂微有婚約。


    眼下,見此子長相周正、風度翩翩,身為王侯將相,亦能平易近人,實屬不易,心下頗生好感,算是暫且認可了他與李拂微的婚事。


    “貧道見過唐王爺!”溟湘子也是作揖迴禮。


    隨後二人相談甚歡,眾人一同上山。一路上,江凇顏一直跟在唐峙身邊,嘴甜的緊,一口一個師姐夫,喊得唐峙心花蕩漾,喜笑顏開。


    當得知唐峙是大夏安西王,江凇顏瞬間就來了精神,不斷央求師姐夫帶他從軍,求個一官半職,建功立業。


    江凇顏是江頻柔同父異母的兄弟,他若是喊唐峙師姐夫,李拂微和江頻柔都羞紅了臉,不敢看眾人。


    “顏兒,莫要煩擾唐王爺!”


    溟湘子見江凇顏在外人麵前如此沒有禮數分寸,讓她尷尬萬分,隻覺丟溟湘洞的臉麵,不禁嗔斥一聲。


    李拂微羞怒道:“你胡謅什麽,討打是不是,趕快去幫你四師姐燒火做飯去!”


    見引起眾怒,江凇顏老實了下來,不敢言語。


    這可不行,不能打擊孩子的積極性啊!


    唐峙當即說道:“江凇顏,我封你做“涼梧衛”的副統領,如何?”


    涼梧衛是西夏降兵各營拆散後,重新成立的一衛,五千人,統領為西夏降將布奇,如今正駐紮於沙州三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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