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農曆三月,雍州此時雨水較多,在朱門王府,有一俊秀男子口中吟詩道:“門外無人問落花,綠陰冉冉遍天涯。林鶯啼到無聲處,春草池塘獨聽蛙。”


    又是一年暮春,謝炎生並無暇歎息, 這樣在璟朝如同流水一樣的日子,他走馬上任已有一段時間了,整日裏就是在攝政王府這般閑花吟誦風月。


    “先生好興致,久聞才名,不想竟然出口成詩。”一陣沉悶的輪椅聲響起,卻原來是姬淩霄。


    “臣參見世子殿下。”謝炎生見是他來,躬身道。


    “卿不必多禮,你剛剛在想什麽?那麽入迷。”姬淩霄溫柔有禮。


    “大王命臣以花月為題寫一首詩,臣正在琢磨行文,不曾瞧見殿下來,有失遠迎。”謝炎生再次躬身。


    “父王很器重你,謝侍中。”姬淩霄看著暮春落葉,悠悠說道。


    “大王厚愛,臣惶恐,必當盡心輔佐大王成就霸業。”謝炎生雖不解他此言何意,依舊恭敬地彎腰行禮。


    “謝侍中,你說,父王他待我如何嗎?我是否隻是他製衡北涼的一顆棋子,他眼中可曾有過我這個兒子?他隻喜歡二弟,就連二弟的名字名字都不避諱,取個雲字。”姬淩霄憂愁地說,不知為何,麵對謝炎生,他有了傾訴父親偏心的想法。


    謝炎生心下一驚,姬淩霄話裏有話不說,這個問題他若迴答不好,就是參與了奪嫡之爭,整個西境皆知攝政王偏愛幼子輕視長子,而西境王妃蕭楚音更是三年前失蹤,世子姬淩霄失去了母親的庇佑,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想到這,謝炎生整理衣冠道:“世子勿多慮,大王他還是重視殿下的,不然又怎會讓人送來一盆白海棠?聽說白海棠是王妃喜歡。”


    謝炎生自覺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一番話迴答地滴水不漏,既沒有支持姬淩霄的意思,也沒有反對他奪位,如今的謝炎生隻想做一個富貴閑人,不想參與王府的儲位之爭。


    “白海棠,就好像是昨天的事。那時父王母後琴瑟和諧。謝侍中,你來府裏許久,本王知你不是趨炎附勢之人,你說,本王該如何討迴父王歡心?”姬淩霄有意求問,那語氣帶著王族的威嚴。


    “不知殿下何意?”謝炎生也不再作勢,直起了身子,他不明白今天的姬淩霄是怎麽了?一個軍營出身的王族,今日竟然多愁善感起來。


    “我要你幫我,幫我除掉他們。”姬淩霄帶著森然的恨意,忘記了王族的自稱。“除掉姬淩雲姬淩波兄妹,要不是他們,母妃又怎麽會死?我的腿又怎麽會受傷,都是這對兄妹暗中害我。父王偏心他們,有意縱容,可是我姬淩霄咽不下這口氣。”


    說罷他猛捶自己的雙腿,“我多想這雙腿有知覺,想迴到在神策營裏策馬奔騰的時候,我情願迴邊境打北涼蠻子,也不願被宵小暗算,在這府裏受人眼色。”


    “這...莫讓臣為難了,這畢竟是大王他的家事。再者,仲公子,宗姬是您的親兄弟親姐妹,又何必對他們怨恨如此。”謝炎生隻能拱手作揖,打哈哈道。


    姬淩霄看出他不想參與,也不願幫助自己,隻得悲涼道;“看來謝侍中深諳明哲保身之理,隻是莫要後悔才好。”說罷搖著輪椅緩緩離去。


    看著姬淩霄走遠了,謝炎生才送了口氣,這位世子看起來並不像表麵上那樣與世無爭。


    到了丁酉散值的時刻,謝炎生也加快了迴家的步伐,“今天下班還挺早,原來古代下班也在五六點啊。”他心裏想,古代的散值和現代的下班打卡如出一轍。


    至於他的家?自然是升任侍中後,他每月有了45兩銀子,折合人民幣為元,就在主城買了一座院子,將蘇嵐錦安置在那裏。


    “阿錦日日都等我迴來,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在古代當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謝炎生心想,來古代轉眼三四年了,他已經適應了璟朝的生活。


    不一會兒他走出廊外,正要跨出府門,就聽見倆個門童小聲嘀咕道:“聽說了嗎?行流村正鬧鼠疫。”


    “啊?這可是會死人的。外頭的鼠疫該不會傳到主城吧。”


    “這可說不準,聽說下頭的文報還未到大王手上,就被仲公子攔截,還下令燒村呢。”


    謝炎生聽到這皺起了眉頭,按說姬淩雲管理中書監,西境大小的政事都由他經手,何以殘忍至此,濫殺無辜的百姓。


    想到這,他決心不能坐視不理,便迴過頭去,想要找姬雲涼陳情,他一定要將鼠疫之事上報不可。


    待到行至中庭,就見有一人在門口侍立,定睛一看,是何少青。謝炎生也不介懷三月前的事,想著和何少青共事一主,於是便好聲好氣地問;“何參軍,大王在書房裏嗎?”


    何少青見是他來,隻是冷漠地點點頭,並不多言。


    謝炎生直到進入書房,才發現還有二人,一人長相粗狂,勇武有力,另一女子著紫衣,高貴優雅,正是姬雲涼的一雙兒女姬淩雲和姬淩波是也。


    謝炎生暗道不妙,怎麽何少青不提醒他,陰毒至此。


    果然,姬雲涼不悅地看向謝炎生。書房內的三人正在好好地召開家庭會議,見謝炎生莽撞闖入,姬雲涼甚為不喜道:“謝卿,有事嗎?”


    而謝炎生被何少青擺了一道,則是默默記下了這筆賬,他心裏掛念想著行流村的災民,還是毅然決然開了口:“大王可知,行流村鬧了鼠疫?”


    “什麽時候的事?”姬雲涼皺起了眉頭,鬧鼠疫可不是小事,傳染病會死人的,況且行流村靠近主城,若是主城有了鼠疫,那麽西境虛弱,財政空虛的事情就會被北涼蠻子知道,那群滿族就會趁虛而入,到時可就不妙了。


    “就在這幾天,怎麽?中書監沒上奏嗎?”謝炎生心中不平,也顧不得禮儀,氣衝衝地對著姬雲涼說道,他心疼受苦的百姓,百姓們有冤無處訴。


    “父王,此事兒子已經辦妥。”見謝炎生此來為這等小事,姬淩雲誌得意滿邀功說道。


    “災民流離失所,官兵放火燒村,仲公子,這就是你說的辦妥了?”謝炎生針鋒相對。


    “本公子做事,還要你來指點?”姬淩雲兇狠地看向謝炎生,這個人在找死,他的白雪已經很久沒吃過人肉了,眼前的這個人可不要激怒他。


    而謝炎生麵對姬淩雲的威脅,不僅不退讓,反而挺直身子:“臣原以為仲公子有什麽妙策治理疫病,等來的確實放火燒村這樣野蠻的辦法,那些百姓何其無辜,身為我大璟子民,沒有死在北涼蠻子的鐵蹄下,反而死在自己人手裏。臣再奉勸仲公子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此當權,恐遭天罰。”


    一番話說出,謝炎生覺得心情舒暢,來吧,早聽說這個紈絝養惡獸,好吃人,自己恐將葬身豹腹,今日身雖死,名可垂於竹帛。


    “謝卿說的有理。寡人要賞你。”許久未開口的姬雲涼笑道,麵露欣賞之色,西境已經很少見這樣敢於為百姓發聲的少年郎了,況且此人生的秀氣宛如女子,他好男風久矣,早就對謝炎生這樣的白麵男子垂涎三尺了。


    要是謝炎生此刻知道姬雲涼的齷齪想法,隻怕會作嘔。“稟大王,臣出此言,非為功名利祿而來,實則為行流村百姓鳴不平。”謝炎生推辭道。


    “寡人知卿,行流村在梁州,如此,你就做個梁州牧可好?”姬雲涼吩咐道,說著還從書桌前起身,似乎想要靠近謝炎生一般。


    “父王,這人無禮於兒子,你還由著他。”姬淩雲氣憤,父親今日心血來潮居然封官給這個小子。


    在房門外偷聽的何少青心涼了半截,本以為陷害謝炎生必死無疑,誰知他竟然外放了梁州牧。


    “休得在言。”姬雲涼訓斥兒子道,他需要此人去梁州,一則防疫,二則安插心腹在梁州。


    “小弟,不要惹父王動怒。”默然上觀的姬淩波道,她瞪了一眼姬淩雲,謝炎生太過聰明,她都有些欣賞他了。


    她認出了這個人在船上見過。而謝炎生眼見紫衣女子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不覺搖頭,這一家子,靠他們治理西境真難,隻會風花雪月。也許世子的建議也不是不能考慮?


    風兒輕吹柳梢頭,暮春快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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