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謝炎生和蘇道元第一次見麵,蘇道元對眼前這個溫和有禮的年輕人頗有惜才之意,想招攬他入仕。


    誰知此人卻是汝南伯那個老狐狸的兒子,汝南伯一脈,在孝文皇帝在世時頗受打壓,先帝孝景皇帝即位後對謝家也多有防備,現任汝南伯謝伯年盤踞江州多年,暗中聯絡世族,討好嘉順皇太後一派,難道他蘇道元不知道嗎?


    想到謝炎生是謝伯年的兒子,蘇道元愛才的心頓減幾分,對謝炎生臉色也瞬間冷了下來。


    謝炎生不知發生了何事,剛才還和他親切交談的老者看見父親謝伯年到來後,態度大變,難道此時蘇道元和謝家不和?想必一定是政治派係的鬥爭,謝炎生很快想到了這一層,也就對蘇道元的態度不以為意。


    “既是家父前來,那晚生就此別過,老先生請自便。”謝炎生恭敬說道。


    “賢侄不必多禮,若有要事自行離去便是。”蘇道元冷淡道。


    “子陽兄,犬子有否怠慢你,為何我一來,他便要離去?”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正是謝伯年。


    他此時大步流星而來,其實他本不便前來見蘇道元,深知此人為人剛直,不喜結交同僚。


    在江州為官多年,江州內政被他治理的吏治清明,蘇道元此人文武兼修,曾是文官出身,武將得勢,在先帝孝景帝一朝頗受重視,先帝死後,受到嘉順太後打壓,貶至江州做司馬,他硬是憑著為官之才,一步步做到州刺史的位置,江州官場在他父親謝雲豐的年代,腐敗叢生,自這個冷麵將軍管理內政後,官場煥然一新。


    這一點,就算是他謝伯年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寒門出身的蘇道元蘇子陽,子陽正是蘇道元的表字,想到謝炎生不認識這位鼎鼎大名的蘇將軍,恐怕要在這個冷麵將軍麵前吃個閉門羹,謝伯年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前來會會蘇道元。


    誰知走近卻發現蘇道元似乎很欣賞謝炎生,這是謝伯年想不到的意外之喜,這樣兒子謝炎生出仕就更有希望了,可是蘇道元對謝炎生的態度在見到他謝伯年之後起了變化,這是謝伯年所不能理解的。


    “原來是謝爵爺,令郎才為世出,老夫今日得見,感慨爵爺生了個好兒子啊。”蘇道元皮笑肉不笑,用著官場上的一套話術機械的迴複謝伯年,為官多年,他當然有一套自己的說話方式,隻是剛剛和謝炎生談話時那個真實的自己已經被隱藏起來了,見到謝伯年這種官場混子就隻能這樣打太極。


    說到底還是謝炎生的真誠機敏打動了他,同時又為謝炎生是謝伯年兒子感到可惜,既是嘉順太後勢力下謝家的嫡子,那麽無論此人多值得栽培,都不便去培養他了,他要建立的是忠於皇帝姬雲慶的一股力量。


    “哪裏哪裏,叫我曜之就好,話說子陽兄榮升到本州刺史,我還未前去祝賀,是小弟失禮啊。”謝伯年表字曜之,是加冠後他偶然習得一句詩上得來的字,此詩雲“迴散縈積之勢,飛聚凝曜之奇,固展轉而無窮,嗟難得而備知。”


    另一邊,謝炎生明顯地感覺到兩個老狐狸你一句我一句的官場禮儀用語,便徑直走掉了。


    他敏銳地感覺到蘇道元在知道他是謝伯年之子後態度就冷了下來,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貓兒膩膩,難道真是他的猜想,蘇道元和謝家有仇?不過這些不是他這個才來古代沒多久的普通人所能知道的,


    算了,不去想了,謝芷蘭今天一大早就叮囑他宴會結束後要去涼亭找她,陪小妹當然比兩個個老頭子鬥法重要,畢竟謝芷蘭是他在這裏真心相處的第一個好朋友。


    此時正是農曆的九月,七月流火的天氣,微醺的風吹落涼亭裏,有一位年紀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手指,原來是謝芷蘭。


    “什麽嘛,二哥這個人怎麽去了這麽久,明明說好要陪我一起出去玩的,哼,一定是父親讓他去結交那些胡子都白了的大官,好讓他出仕,父親怎麽這麽心急...”謝芷蘭不滿的嘟囔著。


    百無聊賴間,她看見一抹身影飄然而至,眼睛瞬間亮晶晶,便大聲唿喊道:“二哥,我在這裏啊,二哥二哥!”


    且說謝炎生離開前廳後,心裏對剛才發生的事情自有一番盤算,看蘇道元對謝家的態度,顯然不喜,那為何今日又突然到訪?


    在謝家的藏書閣裏,他對璟朝的建立大致了解,高祖公子衍是秦始皇和漢高祖的結合體,天降猛男的人物,當然他的子孫也隨著秦始皇的子孫的軌跡,不斷地敗壞這個王朝,孝文皇帝姬師雖然沒有秦二世那麽敗家,也是個昏庸無能沉迷美色的人,孝景皇帝倒是勤勤懇懇地執政,但是又受製於宗室權臣,沒有掌握皇權。


    當今天子姬雲慶更是匆忙即位,由養母嘉順皇太後全權攝政,年十二歲就娶了嘉順太後一脈外戚蘭陵蕭氏的嫡女蕭冰華為皇後,無外乎民間傳言“姬氏天下,蕭氏已得七分。”


    謝炎生細細想來,他穿越的時代真是倒黴催得,明顯神器要更易了,姬姓璟朝傳至現在第四代,據他看來,璟朝現在的困境是外戚專權,同姓封王太多,占據璟王朝各個肥沃的郡縣,這些諸侯王根本不把璟天子放在眼裏,在封地設官製冶煉銅鐵,隻是每年象征性地上交百分之十給中央,諸侯王在元貞時代已經是尾大不掉,這樣的局麵,司馬氏的晉朝可太熟悉了,璟朝?晉朝,一字之差,卻是相同的王朝困境。


    謝炎生苦笑,上位者爾虞我詐,遭殃地是天下的百姓,難怪張養浩會發出“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樣的心聲,他謝炎生算是體會到了,現在璟朝的江山可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搖搖欲墜。


    那麽清河謝家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又扮演什麽樣的角色?謝家是世族,自然依附於風頭正盛的蘭陵蕭家,看來出仕是避免不了的,隻有順著老狐狸謝伯年的意,使其放鬆對他的警惕,才能尋求自保。


    謝炎生一邊走一邊思索,忽然聽見遠處的涼亭裏謝芷蘭的聲音,定睛一看,的的確確就是小妹,隻見她揮著手臂,嘴裏還喊著:“二哥二哥”


    看見謝芷蘭如此在意他,謝炎生心頭的憂慮被撫平了幾分,快步走上前去。“小妹,不好意思,我有點忘記涼亭在哪邊了,所以繞了幾圈才找到你。”


    謝炎生撓撓頭,在謝芷蘭這樣真心對待他的麵前,他表現地很孩子氣,在現代他的好友黃彥文常評價他是“像個娘們一樣,愛害羞的男孩”原來謝炎生的長相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都頗為秀氣。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呢..”謝芷蘭委屈道,“二哥,父親找你何事,是不是又是那一套老生常談的話‘炎生啊,謝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謝家給了你嫡子的身份,你就要為謝家付出一切’雲雲,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沒清醒之前,他老是這樣對長姐...”謝芷蘭想寬慰二哥,她以為謝炎生像他一樣厭煩父親謝伯年的碎碎念。


    “沒事,我天生樂觀,不會被pua的。”謝炎生捏了捏小妹的臉。


    “pua?什麽意思?你不要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謝芷蘭不滿的撅起了嘴。


    “沒什麽,我們快去玩吧,說好了要一起遊湖的。”謝炎生擦了擦汗,差點說漏嘴,畢竟pua他在現代也才接觸到,據他看,謝伯年這隻老狐狸心裏隻有對權勢的渴望,也許“母親”君華丹就是受不了他的精神虐待才心灰意冷吃齋念佛的。


    “好啊,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謝芷蘭嬉笑道。


    “什麽地方?”


    “反正不在府裏,你跟我去就是啦。”說罷,兄妹倆開心地離開了涼亭。


    涼亭附近的花園裏,謝芷君看著倆人離去的背景,輕輕搖頭,兩個天真的孩子,是她想做而不能做到的。


    她剛剛陪著母親念了一會兒《南華經》,母親這幾天心神不寧,《南華經》上有雲“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她難道不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嗎?迴到十六歲這個年紀本該有的熱情活潑。


    隻是身為長女,從小就管教甚嚴,整日裏都要清醒克製,謝炎生的到來為謝家帶來了一絲生氣,他身上的熱情讓天生冷淡的自己羨慕。


    “二弟小妹,其實我很羨慕你們。”看見漸漸遠去的二人,謝芷君平日清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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