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再催促第三波騎兵衝鋒也毫無意義了。


    前線已經完全亂套,甚至還有很多騎兵不顧軍法向後跑,第三波騎兵衝上去,也隻會跟自己人撞成一團。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響聲比起唐軍的火槍齊發還大,而且威力如此之大!”


    沒有人能告訴鵬多答案。


    吐穀渾風俗極為落後,很多小頭領甚至從馬上滾下來,跪倒在地念念有辭,似乎是把剛剛的動靜當成了天神發怒。


    鵬多自己也感到震動,甚至是茫然。


    他自己也是迷信天神,可是他的本能更加清楚,自己若是不及時作出指揮,自己前方的將士沒有人能活著迴來。


    “吹響牛角,讓他們直接退迴!不要再顧敵軍陣列和地上的傷員了。”


    這樣的命令,等於完全放棄了自己族中的傷兵。


    正常的作戰中,他們大部分都能存活下來。


    可是巨大的震動再加上唐軍可怕的殺傷效率,讓他隻能做出這個痛心的選擇。


    現在,已經衝到前麵的騎兵,想退迴來都很困難。


    唐軍不會因為他們轉變了方向就放棄追殺,燧火槍的威力絲毫不減,隻要他們的背後沒有另外的戰士擋著,靠著身上單薄的衣甲,絲毫無法增加自己生存的機會。


    “大人,我們提前埋設的火藥已經起作用了。”


    韓東時微微一笑:“看到了,你們做得很好,沒有讓敵人提前發現任何異常。”


    憑著韓東時得到的技術,現在想要製作出地雷來那可太難了,可是,他們已經能埋設炸藥開山拓路,在戰場上玩些花樣兒倒也不難。


    吐穀渾的大軍規模極大,而且攻勢連綿不絕,他們不需要準確地把握引爆時間,隻要大差不差的,總能發揮作用。


    因為自己是設下陣型阻擋敵軍,所以他們能輕鬆地決定何處是主戰場。


    吐穀渾沒有繞過他們大軍的道路,正麵埋伏的火藥,是他們必須要踩過的絕命之路。


    可惜的是,現在他們對炸藥的埋設和引爆技術太落後了。


    雖然軍中攜帶著不少火藥,可是隻要引爆,就會全部引燃,不可能分波次留給下一波衝鋒的敵人。


    即使如此,韓東時對於這樣的戰果也非常滿意了。


    他們不隻是給敵人造成了直接殺傷,更重要的是擋住了敵人最強也是氣勢最高的一波衝鋒。


    之後戰場上還是倒著大量的障礙,吐穀渾不可能毫無顧忌地把戰馬的速度提到最高。


    後續作戰,若是打成了焦著狀態,那對唐軍來說自然是大大有利。


    吐穀渾大軍衝鋒不利,就連後方的吉利可汗也著急起來,他直接派出使者前來責問。


    鵬多也被他們問得煩了。


    自己與吉利之間乃是合作關係,而非他的下屬,他自己不來作戰,在後麵責問各位!


    鵬多毫不客氣地把使者罵了迴去,然後組織第二波進攻。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內心深處對唐軍的火槍軍已經產生了某些畏懼之感。


    他在組織騎兵進攻的時候,本能地讓他們采取了鬆散的陣型。


    嚴格來說,這樣的指揮不能算錯,麵對火槍的齊射,讓自己陣型鬆散些,反而更容易讓大量的戰士存活下來。


    假如他們麵對的是一般的弓箭手大陣,隻要衝到近前,就能攪亂唐軍陣型,給後續的戰士製造更好的進攻時機。


    燧發槍的彈丸在射擊麵上分布是不均勻的,理論上他們運氣足夠好的話,鬆散陣型能保存著七八成的戰士保持衝鋒。


    可是,實際上他們當然不可能有這麽好的運氣。


    前方已經倒地的戰馬,使得他們無論采用什麽陣型衝鋒,都要大幅降低自己的速度,讓戰馬也有反應和平衡的時間。


    若是以最高速往前衝,戰馬隻要一絆就倒,再強的騎術也救不了他們的小命兒。


    單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唐軍多完成一輪齊射。


    而鬆散的陣型,使得在靠後位置衝鋒的騎兵,都有可能暴露在燧發槍的射擊軌跡上,那時他們倒地將變得更加不規律。


    闖過重重難關,讓他們的部分騎兵衝進之後,也會因為陣型太過鬆散,衝鋒威力大打折扣。


    要知道火槍軍並不是一支單純的遠程射擊的軍隊,他們裝備著打造精良的刺刀,武器長度勉強能跟槍兵相比。


    隻要不是一個照麵就被戰馬的力道撞飛出去,他們可以憑借兵器長度與騎兵直接作戰。


    所以,衝過來的吐穀渾騎兵根本不可能長久地生存,更無法攪亂火槍軍的陣理。


    鵬多最正確的抉擇,依然是保持著最開始搏命的心思,就硬用人命來堆,直到把火槍軍“撞亂”為止。


    現在他們表麵上看起來是“有序進攻”,實際上就是白白送死。


    火槍軍正麵幾乎沒有承受太多壓力,殺傷敵人的同時還能保持自己大體不會出現傷亡。


    此消彼漲,可不僅是兩軍的兵力差距在不斷縮小,更重要的是,吐穀渾大軍越打越沒士氣。


    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接受自己在白白送死,即使鵬多的威望再高,手段再狠,也開始有軍隊聽命不聽調。


    幾個非王族部族,表麵上答應著鵬多的命令,實際上集結之時磨磨蹭蹭,任由鵬多氣得暴跳如雷,甚至派來使者扔下狠話,他們也要拖到最後。


    “鵬多大人,這一戰不能再打下去了,我們還是想辦法繞開唐軍,直接南下吧。”


    “唐軍普通的步軍結陣,就已經非常難以戰勝,這支火槍軍更是怪物!”


    鵬多臉色鐵青地看著進諫的下屬,那可是他親信的部族將領,竟然連他都開始反對自己的軍令了?


    他來之前,已經在吉利麵前誇下海口,現在戰事不利,自己狼狽地退迴去要求繞路?


    若如此,他們吐穀渾人以後還能在突厥人麵前抬起頭嗎?


    打,必須接著打!


    在他們兩波進攻的間隙,韓東時再次指揮著軍隊後退了至少五十步,而且在平原移動,他們的陣型還是沒有混亂。


    兩萬人就是比三千人管用得多。


    人數增加了近十倍,他們在不需要削弱陣型厚度的情況下,能防守的麵大大增加。


    假如他們不是有先見之明,以廂軍進行燧發槍訓練,哪怕把火槍軍全都集中在這裏,也防守不了如此大的麵積。


    此次作戰,唐軍不僅在兵器上占據了絕對上風,甚至在戰術素養,也遠遠勝過了全騎兵的強悍敵軍。


    再是悍勇的軍隊,也會明白,在戰場上隻有敵人殺傷他們的份兒,而他們卻無法給敵人造成殺傷,那意味著什麽。


    部族首領們開始對鵬多的命令陽奉陰違,讓他們本來就衰退的作戰能力,更是大打折扣。


    本來鵬多的大軍作戰能力不遜於吉利,甚至在精兵方麵還強於現在的突厥。


    他衝殺在前,是想著增加自己的威名,鎮壓突厥各部,將來有機會讓吐穀渾的勢力滲透至北疆草原。


    其實北疆草原上這麽多的部族並不全是真正的“突厥人”。


    他們更多的是隨風倒,那股草原勢力更加強勢。


    吉利和鵬多,麵對強大的唐軍,是有攜手的必要性,可是暗地裏,他們之間同樣存在著矛盾。


    甚至可以說,若是他們落在唐軍手裏,可能成為階下囚,但隻要服了,降了,那不失公侯之位,沒啥實權了,依然能成為一個富家翁。


    運氣好點兒,若再遇上草原上有什麽叛亂,還有一絲機會得到李氏朝廷的重用,為朝廷立個功,那子孫後代還有重振雄心的機會。


    可是,他們若有朝一日落在彼此的手裏,身死事小,連自己的部族都無法保全,男人處死,女子為奴,慘不堪言。


    鵬多自己想著逞威風,現在進攻受挫,當然不能隻讓吐穀渾來承受損失。必須要把突厥人也拖下水。


    這樣最多是丟些麵子,卻能節省大量的兵力。


    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於火槍軍產生畏懼之情的,不是隻有吐穀渾還有突厥人。


    幾個接到命令的部族首領,都不願意再從正麵對唐軍發起衝擊。


    若換成別的時候,吉利和鵬多必定不會跟他們客氣,若非自己的親信,當場就給砍了。


    可是現在不太好辦。


    對於正麵進攻的抵觸情緒已經不是一兩個部族的問題,而是所有部族甚至包括他們的王族都帶著這樣的情緒。


    他們就算是想臨陣倒置,重建權威也很難辦。


    你處死了一個首領,第二個還不聽話進攻怎麽辦?


    那些首領雖然怕死,可也不算糊塗。


    相對於自己一個人身死,他們的族人才是根本!


    假如在此戰之中,自己部族的戰士死個七七八,卻給其他部族成為了墊腳石,那整個部族都要下場淒慘。


    過去的吉利可汗還能撐事兒,能壓下幾個部族的矛盾,以及打壓下大部族對他們的吞並,現在他連這點都做不到了,甚至還帶頭吞滅小部族。


    鵬多在吐穀渾中的威望倒還沒有這麽慘,可是他是帶著精銳騎兵遠程而來,大家的想法反而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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