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時親自帶著白雁,在官軍的護送之下返迴羅州城。


    這段路程,就連韓東時自己也有些大意。


    他的注意力全在於如何宣揚自己的“成功”,讓眾多消息閉塞的部族也知道大唐的勢力正式深入東南群山之中,就連最強大的白族也已經向他們臣服。


    若論武裝實力,白族已經是最強大的山中部族,他們都沒有正麵挑戰唐軍的力量,其他部族隻要有腦子,就不可能輕舉妄動。


    韓東時對於山中部族的脾性還是了解得太少,過於相信大家都會按自己最大的利益原則行事了。


    事實上,越是規模較小的部族,行動的隨意性越大,而且越是崇尚武勇的部族,越容易被憤怒等情緒支配自己。


    同時,隻要他們的軍隊沒有離開山區,那麽各個部族就永遠占據著地理優勢!


    在正常對戰之中,武器落後訓練不足的烏合之眾不是唐軍對手,可若是發動埋伏戰,那就不同了。


    韓東時以刺史之尊,自然能坐著專門的馬車往外行,突然感覺到外麵發出巨大的響聲,而且整個馬車都發生了震動。


    緊接著,警覺起來的大唐將士們紛紛喝罵。


    到這一步,即使韓東時實際指揮軍隊作戰的經驗有限,也明白他們遭遇了突襲!


    揭開車簾往外一探頭,看到道路兩旁都有巨石順著山石砸了下來。


    那些巨石衝下來的勁道極大,遠非人力所能抗衡,戰士們不敢原地維持陣型,隻能紛紛退避。


    甚至還有馬車經受不住巨石的衝擊,直接被砸倒,連帶著拉著馬車的駿馬也倒地不起。


    之後,漫天遍野都響起喊殺之聲,聲音在山穀之中迴蕩,幾倍增強了威勢。


    不僅讓人無法清楚地判斷對方的真實人數,也讓部分唐軍將士內心產生畏懼。


    韓東時知道此時若讓山上伏兵看清自己的身份,必定危險異常,可是情況危急,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等巨石落完,他直接從窗口爬到車頂位置,高舉雙手大喝。


    “眾軍不可慌亂!敵人數量並不多,而且武器也不足以威脅我軍!若他們配備足夠的強弓,此時早就應該對我軍展開射殺!”


    “不要畏懼,原地結陣,等敵人衝到近陣,就地反擊!”


    在被伏擊,而且還是先被巨石砸亂陣腳的情況下,再顧及什麽完整陣型已經不可能,必須先提振起大家的士氣。


    山中部族確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可是,除了白族之外也沒有人知道大唐軍擁有火槍之事!


    韓東時一聲大吼,讓許多將士迴過神來,領軍的程處亮臉上露出羞愧之色,這本是他第一時間進行的指揮,沒想到被韓東時代勞了。


    “都聽從刺史大人的命令,準備作戰!”


    而韓東時自己,下達命令之後,毫不猶豫地從車頂上跳了下來,然後四下尋找白雁的所在。


    開玩笑,就算伏擊他們的山中部族裝備不行,土製弓箭不能及遠,那也是具有先手之利。


    他們居高臨下,可以大幅增加弓箭的有效射程,他們長居於山中,戰士皆精於狩獵,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一名神射之士。


    自己一直站在車頂之上,那不成了人家的活靶子麽?


    還好,白雁的車駕跟他的車駕一樣,被默認護在靠中心的位置。


    即使整個護送車隊狀態比較大意,也沒有影響車隊的正常安排。


    否則,若是現在被巨石砸倒的馬車之中就有白雁的車駕,那韓東隨時都要感到頭皮發麻,被迫讓將士們發起反擊,爭取搶救出白雁。


    虧得韓東時第一時間還為她擔心,白雁自己倒是“沒心沒肺”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慌之色,不知何時自己也從馬車上鑽了出來。


    看到韓東時前來尋她,白雁滿是興奮地道:“怎麽迴事?韓大哥,是不是有人來襲了?不知道是哪個部族動的手,韓大哥你交給我一隊軍士,我替你教訓他們!”


    韓東時哭笑不得,麵對著如此可愛的白雁,他也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隻能強行板起臉孔。


    “胡鬧,現在敵情不明,你往哪兒去找敵人?先靜觀其變再說!”


    還別說,被白雁這麽一鬧,韓東時自己的心裏也不再緊張了。


    再看看周圍,越來越多的大唐將士開始自行聚成小規模的陣勢,而且他們的火槍都裝備有刺刀,有著近身接敵的能力,更加讓人安心了。


    喊殺之聲越來越近,敵人也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他們果然是山中部族的打扮,而且服色頗為複雜,明顯是由多個部族聯合而成,目的必定都想要阻止韓東時和白雁安然離開,隻要把他們幹掉,白族與漢人官府之間的和議自然不可能維持。


    “真是喪心病狂!”


    韓東時看著迎麵衝過來的各部族戰士,臉上那種狂熱的表情,心中極是憤恨。


    對於這種人,他的心中不會有半絲同情或者憐憫。


    他會為了挽迴大部分山中部族的生命而努力,為此其他隱瞞朝廷搞出了很多小動作,可人家對他的努力都不領情,再繼續手存仁慈,反而對不住正拚了性命護得他安全的將士們。


    總有些人會因為看不清當下大勢而被曆史的車輪碾過,古往今來,也從來沒有人能救得下他們。


    這就是曆史的殘酷性。


    韓東時擺手阻止了想要開口的白雁,把她拉著靠到自己肩上。


    白雁被韓東時的動作搞得有點兒小害羞:“韓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呀?”


    韓東時也沒有迴應,隻是抬起手來,虛擋在白雁的眼前,讓她無法看到遠處發生的場景。


    白雁正心中疑惑之時,再次聽到了讓她印象深刻的燧發槍開火的聲音。


    然後,即使是接連響起的槍聲也無法壓住的慘叫聲相繼傳來。


    白雁的內心升起一絲恐懼。


    她雖然年紀還小,但也算是跟隨著師長經曆過與其他部族的戰鬥,她自以為已經見識過什麽是戰場的殘酷。


    可是,當初他們幾個部族混戰時,慘叫聲也不會像今天這般密集啊。


    明明是幾個部族在埋伏他們,可是現在反而是伏擊者損失慘重!


    這就是大唐精銳的可怕戰力嗎?


    白雁多少有些明白,遠處的場景必定是非常殘酷,所以韓大哥才故意擋住她的視線,不想讓她看到那一幕。


    韓大哥其實想得有些多餘,白族與諸多部族雖然同為山中部族,過去麵對漢人軍隊時也會互相聲援,其實各個部族間的關係非常錯雜。


    除了那些依附於白族才能生存,又或者是跟他們結盟的部族,白族與其他部族的關係反而是摩擦與矛盾更多。


    明知道白族已經與羅州刺史府達成和議,而且自己也身在軍隊之中,還是發動突然襲擊,說明出手的部族多半與白族關係不睦,即使白雁看到他們再多的戰士被殺死,也不會產生仇恨的情緒。


    不過,白雁還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原地,接受了韓東時的好意,心裏還微微有些甜甜的感覺。


    韓東時可不知道白雁的心情轉換如此複雜。


    除了覺得白雁也是出身於山中部族之外,他也是覺得像白雁這樣單純的女孩子,還是少接觸戰爭的殘酷比較好。


    而且,現在大戰的形勢雖然已經轉好,可不代表著危險已經解除。


    那些山中部族果然沒有想到,唐軍的燧發槍竟如此犀利。


    若是麵對普通的弓矢,縱然身體某些部位中箭,他們依然能悍勇地向前衝鋒。


    可是,被燧發槍擊中身體,大部分戰士都要喪失作戰能力。


    他們最開始的勇猛衝擊根本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隻不過,唐軍因為敵人的突襲,特別是巨石滾落的威力,無法組成整齊的齊射陣列,使得燧火槍在遠距離上的殺傷威力大打折扣。


    這麽多燧火槍彈丸射出之後就開始飄飛,與其他方向的燧發槍重複打中了同一片敵人,這也造成他們的火力網出現極大的漏洞。


    這麽多敵人極是悍勇,根本不理會身旁的同伴中彈倒地,哪怕隻有少數人,也怒吼著向唐軍撲過來。


    最前列的這麽多唐軍戰士被迫以刺刀與敵人接戰,自然也就無法再進行遠距離射。


    而燧火槍的射擊角度有限,在遠距離上又無法保證精度,自然不可能像弓箭一樣進行“拋射”式的射擊。


    這麽多射擊角度因為處於近身而被封死,後方的友軍為了避免誤傷,也隻能放棄遠程射擊,集中衝上前來與敵人拚起刺刀。


    幸好,他們的刺刀工藝遠勝過山中部族的粗製武器,除非麵對著狼牙棒等長柄重武器,否則都是敵人在兵器上吃虧。


    唐軍全麵訓練的成果顯現出來,哪怕是近身作戰,程處亮的部下也表現出過人的素質。


    側麵沒有受到直接衝擊的戰士依然保持著射擊頻率,他們特意選擇敵人最密集的方位進行射擊,讓敵人衝進之前就先損失了很多戰士,無法形成集中衝鋒的效果。


    唐軍自己則能互相掩護,保持著極強的殺敵效率。


    很快,從山上衝下來的山中部隊就無法維持衝鋒的勢頭,反而被唐軍逼得節敗退,返身向著半山腰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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