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慘叫,我媽第一時間衝了進來。


    可看到床上那具屍體,叫的比我還大聲,嗖的一下躲我背後,想想不對,又哆嗦的擋在我前邊。


    沒人知道為什麽找了一個晚上的和尚突然暴斃,還莫名其妙的躺在我床上。


    和尚很明顯是昨晚剛溺水死亡,可讓人費解的是他的屍體看起來死了有一個月了。


    渾身發臭,還在流綠水。


    我爸和幾個伯伯強忍著惡心想把人抬到外邊的場上,可和尚的屍體紋絲不動。


    要知道我爸和那幾個伯伯都在工地幹體力活,平時抬個一兩百斤輕輕鬆鬆,可六個人卻硬是抬不動一具屍體。


    “老子就不信了,阿尚,大象,你們過來幫忙!”


    我爸又招唿了兩個人一起幫忙。


    我縮在我媽懷裏,看著八個人分別抬著和尚的四肢和腦袋,紮好馬步。


    見所有人準備就緒,我爸大吼一聲“起”,隨即一起用力。


    可詭異的是,八個身高力壯的漢子臉都憋得通紅,手臂上青筋直冒,屍體還是紋絲不動。


    “真是邪了門了,這屍體和生了根一樣,根本抬不動!”


    “這個怕不是鬼壓棺哦。”


    聞訊趕來的村長在一旁抽著旱煙,幹巴巴的來了句。


    這話一出來,我爸他們都有些慌。


    所謂鬼壓棺,通俗點來講,其實就是逝去之人的靈魂在迴家後不願離開,心中仍有未了的心願。


    他便會坐在棺材上,不讓將其抬走安葬,這就是鬼壓棺。


    不過也並不是什麽鬼魂都能做到這一點。


    一般出現鬼壓棺,就代表逝者心中執念太強,怨氣太深,這才導致體內的陰氣強過其他人,這才紋絲不動。


    一想到和尚的鬼魂就騎在屍體身上,幾個人都瘮得慌。


    我爸又是答應給錢,又是遞煙,那些人都不敢幫忙,說怕遭事。


    到最後我爸也發了狠,把箱子裏我爺爺生前留下來的那把虎頭刀拿了出來,一刀狠狠的劈在床沿上。


    破口大罵:“你個老禿驢不要給臉不要臉,冤有頭債有主,誰害你你找誰去,要是敢不走,老子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我爺爺以前打過小鬼子,這虎頭刀不知道砍了多少狗頭,刀身上那些黑漆漆的不是泥垢,而是洗不掉的人血。


    說來也怪。


    剛才八個人都扛不動,可現在我爸一個人就把屍體給扛起來,和扛年豬似的。


    按我爸的意思,這老禿驢死了還要來嚇唬人,用一卷草席裹著丟後山完事。


    可村長覺得不妥,說人死為大,還是好好安葬,人家走的體麵就不會再纏著你們家了。


    我媽一聽覺得有道理,就催促我爸去買棺材,她則是和村子裏幾個上了年紀的奶奶疊了幾大箱金元寶。


    一直弄到晚上,和尚的屍體才風風光光的下葬。


    村長主持,我爸充當孝子,一路三拜九叩,舉行路祭。


    身後是百來號村民負責哭喪、撒紙錢。


    我爸酸溜溜的說他以後死了恐怕都沒這麽隆重。


    等忙完葬禮,已經是後半夜了。


    我迷迷糊糊的縮在我媽懷裏沉睡過去。


    我爸忙了一天也是累得精疲力盡,不一會兒唿嚕就震天響。


    睡到後半夜,我媽被一陣強烈的拍門聲吵醒。


    她嘟囔了句:這麽晚了誰啊?就穿鞋下床開門。


    門剛打開,一股寒風吹了進來,我打了激靈,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朝門外看去。


    門外的人被我媽給擋住了,看不清楚,就看到一雙繡花鞋,腳下還濕漉漉的,匯集成了一灘水。


    隻聽到我媽哈欠連天的和那人說了句什麽,沒聽清,接著我媽就關門進來了。


    “那麽晚了,誰啊?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爸也被這拍門聲吵醒。


    我媽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迴了句:“是六嬸,也不知道從哪迴來,全身都濕了,讓她進屋也不進,嘿嘿笑了兩聲就走了,這不神經病嗎。”


    話音剛落,我爹蹭的一下坐起,動靜大的整張床都在咯吱咯吱的響。


    “你一驚一乍的鬧那樣?黑(嚇)我一跳!”


    我媽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剛要接著說,卻發現我爸整張臉慘白慘白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娃他爸,你咋了?別嚇我啊!”


    我爸狠狠的打了哆嗦:“你剛才說誰來了?”


    “他六嬸……”


    我媽剛說了三個字,臉也白了。


    鞋都沒脫,嗖的一下鑽進被子裏蒙上腦袋,把我孤零零的留在被子外冷的直哆嗦。


    好半天我媽才緩過勁來,先把我拉進被子,再把被子拉下去一些,隻露出一雙眼睛,聲音都在打顫。


    “遠山,我記得六嬸她……她年前不是在河邊淹死了嗎?”


    我爸早已睡意全無,把房間燈打開,坐在床上吧嗒吧嗒的抽煙,表情凝重。


    “你真確定看到是六嬸?”


    我媽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眼神不好,看著像。”


    “你到底看沒看清!”我爸有些惱火,朝我媽吼了一嗓子。


    自從我記事起,我就沒見我爸吼過我媽,在家裏我媽就是公主,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爸都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被我爸這一吼,我媽也不怕了,猛地一下把被子掀開。


    “都說了我眼神不好,有本事你自個去看!”


    我爸剛要說話,拍門聲再次響起。


    很有節奏感。


    “砰……砰砰……砰!”


    房間裏的爭吵聲刹那間停了下來,像是時間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死一般的寂靜。


    人敲三下,鬼敲四下。


    四這個數字在全國都是一種避諱。


    就像醫院的電梯不會有‘4’這個按鍵,要去四樓就按五樓。


    酒店的房間也沒有404,或者804,都會下意識的避開。


    “誰……誰在外麵?”我爸撞著膽子朝門外喊了聲,拿著煙的手都在哆嗦。


    沒有人迴應,還是持續的敲門聲。


    “砰……砰砰……砰!”


    一下不多,一下不少,就四下。


    “遠山,你說會不會是早上那個?”我媽一手抱著我,另一隻手在被子裏緊緊地拽著我爸的手。


    “你是說和尚?”


    我爸剛說完,就被我媽用手捂住嘴巴:“你是不是想死,不能說!”


    在我們這邊有種說法,白天不說老鼠,晚上不說鬼。


    村子裏老鼠多,經常進家偷吃東西,要是你放老鼠藥的時候提到‘老鼠’兩個字,它就不來了。


    誰知我媽話音剛落,我身旁的窗戶就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那兩個沒有眼球的黑窟窿直勾勾的盯著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我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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