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陽城輿論悄然逆轉之時,小九也收到教主密信,快馬加鞭趕迴了魔教。


    掠過漫天飛舞的滾滾黃沙,闖過危機四伏的陷阱,一排詭譎排布的建築映入眼前。


    銀麵氣質獨特,裝扮又極具標誌性,腰間掛的骷髏符顯目,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途中碰到了脖子上纏了條蛇的左護法,她心中有事沒什麽寒暄的興致,冷臉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質,卻硬是被控住聊了兩句。


    左護法一見麵便笑了起來,手指安撫了下胸前立起的蛇腦袋,壓住內心的酸澀妒忌,“真是年少英才啊,老夫就提前恭喜了。”


    小九停下腳步,麵具下眼神轉動,緩緩放到左護法身上,心下了然,卻依舊冷淡地問道,“什麽?”


    傲慢。


    真是傲慢!


    那種目中無人的勁,讓左護法後槽牙都氣疼了。想他這麽多年為魔教出生入死,到頭來還要被個年輕人壓在頭上!


    罵是罵了一肚子的狠話,可左護法麵上隻不過僵了下,很快又帶上不太自然的笑意。


    “這次任務完成的非常好啊!不僅將九陽城城主的性命收割,連武林都受到了重創,那麽多人死亡,怕是沒有百八十年難以恢複!”


    他嘖嘖稱歎道,“武林盟主那老兒死於你手,轉身又栽贓給朝廷,現在隻等著那些正派人士和朝廷鬥個你死我活,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說到這兒,左護法方才的不痛快很快又消散。麵前人冰冷的銀色麵具映入眼中,不近人情的傲慢放在這種人的身上,莫名又讓他覺得合理。


    沒毛病啊。


    銀麵這種天生的惡種,心狠手辣、不通人情是標配,再加上縱橫天下的武術,玩弄權術的本領,就應該是這種傲慢的樣子。


    ……不是瞧不起他,除了教主銀麵對誰都這副神色。


    再說右護法那蠢貨早幾百年都見閻王了——說是對銀麵見色起意。可左護法仔細思量了一下,那家夥好歹也活了這麽多年了,見過的女人數不勝數。


    銀麵這個……


    想到這裏左護法猛然驚醒,才記起來麵前這是個女人!


    ——就算是個女人!他也深信,右護法那蠢貨應該是被銀麵給設計謀害的。


    ——至於色迷心竅這說法?


    雖然他也承認右護法是個偏愛女色的淫魔。


    但對上銀麵這種,看起來渾身煞氣像是個複活的死屍,雙目漆黑無星又好像是個無情的傀儡,話語間天然傲慢一副“螻蟻莫要理我”的語氣……


    總不能……不至於……


    所以說,銀麵不僅設計除掉了右護法,得到教主更甚的憐憫之心,還誣陷了那家夥的品味和審美。


    這樣一想,隻是對自己冷臉,已經算好的了。


    左護法心情好轉,“哈哈”大笑了幾聲,張開雙手,揚聲道,“我魔教發揚光大之際已然到來!一統江湖,稱霸武林指日可待!”


    小九也配合地勾了勾唇,別有含義地輕笑道,“何止稱霸武林?左護法的目光,應該更長遠些。”


    她撂下一句話便離開,左護法把脖子上纏著的蛇取下來放到肩膀處,看銀麵遠去的背影。


    這口氣……真狂!


    該死的!


    左護法心中咒罵了句,很不想承認——這傲慢的對象不是他,對準了其他人,竟十分合胃口。


    —


    小九推開門,隻見一把長劍襲來,寒光閃閃,直取命門。


    好在多年經驗在身,無數次生死關頭的曆練,身體的反應快於大腦,小九側身,連連後退。


    “拔刀。”男人毫無情緒的聲音傳來。


    小九翻身後退,抽刀起身而上,瞳孔中映出教主白鶴眠的身影。斷眉鳳眼,唇角含笑,穿著一如既往,白衣如清風。


    似踏雲乘風,一招一式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看起來溫柔隨意,下手卻招招致命。


    刀劍相交,二種截然不同的打法因二人非凡的風姿而展現出奇異的美感。


    ……


    最後一劍貼著小九的麵門落下。倘若它再側一寸,透露開裂不在話下。


    銀色麵具下,小九神情微變。


    意識到這場試探的目的,挨了頓毒打的小九終於出聲道,“教主?”


    白鶴眠看了眼身前滿身是傷的人,手中長劍隨意一扔,走幾步散漫地靠坐在椅子上,“少主迴來了?”


    小九:“……不敢當。”


    她實在很難搞懂白鶴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看來她與魔頭之間還有很大差距。


    “不敢當。”白鶴眠輕笑一聲,“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既已經取得了劉豐賢的人頭,自然就當得。”


    雖然這過程出乎意料,可這其間透露出的信息他很滿意——有自己的堅守,遇事又毫不手軟,不愧是他看好的人。


    ……說不定身份這方麵,也會給他個驚喜呢。


    白鶴眠不知想到什麽,唇角溢出一聲好似看到好戲上演的輕笑,眸底微光閃爍,竟是帶了幾分真心的愉悅。


    眨眼間又恢複麵無表情。


    將他所有反應收入眼中的小九:寒毛直立。


    她低頭:“承蒙教主厚愛。”


    雖然搞不懂,但說實話,白鶴眠的確對她多有提攜。


    “說的倒是好聽,可銀麵實際上卻沒一點有把我放在心上啊。”白鶴眠心中好笑,質問道,“否則何必這般遮掩,連樣貌都不能見得?”


    按照她這麽多年對白鶴眠的了解——小九在拒絕後被打一頓再摘麵具和立刻摘麵具兩個選項之間糾結了一瞬。


    果斷選擇摘掉麵具。


    屍體才是最不會反抗的存在,而白鶴眠方才動手時卻毫無殺意。


    想她身為一個雙親被正道殘害的遺孤,現如今又憑一己之力殺了正道武林數十人——這身份魔教應該很是喜聞樂見。


    腦袋裏想法轉了一圈,也不過片刻。


    而一旁見到她樣貌的白鶴眠,眼中先是驚訝,後是了然,最終定格為滿滿的笑意。


    那麽眼熟的麵容。


    放到這張臉上十分格格不入的神情。


    記憶中的那人像是池邊明月,又好比晨林朝陽,隻往那一站,便能教周邊霧氣驅散。


    而麵前的人……


    白鶴眠實在忍不住,竟是低低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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