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師一生操勞,身子骨不能稱得上矯健,年老體弱又受到如此來勢洶洶的誣告,憂思在身,很快就臥病在床。


    明明還不到五十歲,便已經須發皆白。


    李太師幼女李鈞窈看著人把藥煮上,迴來時經過蕭瑟花園,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身穿鴉青色長衫的老者,借著拐杖站著,目光放在枯落的枝頭。


    李鈞窈的身形停在原地。


    自從父親被人彈劾,按下了一眾罪名後,家裏的氣氛就時時刻刻處在烏雲之下。


    罪名已經羅列下來,卻因為君王不下最後執行的命令而高高懸起。


    這庭院裏打掃的下人也終日惶恐,心不在焉,園子裏落著零落殘葉。


    她靜靜站著,看到向來沉穩可靠的父親露出一個讓她看不懂的笑容。


    “父親,您怎麽起來了?”


    李太師迴頭看去,他一頭白發打理的整整齊齊,臉上帶著歲月的痕跡。


    氣質風流儒雅,一雙年邁的眼睛溫和得恍若倒映月色的湖水。


    見幼女即便處於困境也不見淒惶的神情,微微笑了下,解釋道,“突然想出來轉轉。”


    心中的澀意上湧。


    身為李太師之女,即便父親不說,她怎麽會看不清如今的局勢呢?


    看到父親穿戴整齊站在這裏,怎麽還會不明白父親的心意?


    她垂眸,低聲道,“他很有本事,爹很滿意。”


    為何不等他來救您?


    若是他當真有本事,就算錯過這次機會又如何?


    難得父親您,不值得太子作出如此選擇嗎?


    淚水從眼眶中滑落。


    李太師看著低頭催淚的女兒,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邊關群狼窺視,內鬥幾年,苦的是天下百姓。”


    李鈞窈抬起頭,露出微紅的眼眶,“你走了,我就孤身一人了。”


    李鈞窈的生母,也就是李太師的結發妻子,在幾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


    李太師笑了一下,帶著欣慰與驕傲,“窈兒你很聰明。”


    看著父親的笑容,李鈞窈終於忍不住了,她走了幾步,到達父親麵前。


    “我不聰明,若是你帶著這個罪名走了,我肯定也成不了太子妃。到時候,我孤苦無依…太子他明明能救…爹,你能不能別管那麽多,讓太子選擇?”


    李太師伸出手,給女兒擦掉臉上的淚水,眼中帶著愧疚與無奈,“對不起,窈兒,你娘前半生跟著我顛沛流離,吃了許多苦才早早就離開了我們,我如今又要拋下你一個人。”


    李太師說著說著,忍不住老淚縱橫,歎了口氣,“我這一生,唯對不起你們母女二人……”


    李鈞窈連忙搖頭,哭泣著道,“沒有、父親您沒有對不起我……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父親你知道的,您女兒可是巾幗不讓須眉的……”


    盡管淚流滿麵,李鈞窈還是試著盡量說服自己父親,“若是太子還在,他若是知道父親為此赴死,肯定也會痛苦萬分的……”


    想起跟在自己身後,小小年紀就故作老成的太子殿下,李太師失笑。


    太子啊,若是知道這消息,怕是會放下籌謀,立刻趕迴來吧。


    笑到最後,李太師嘴角一抿,低頭看著幼女,輕聲道,“作為合格的君王,不該因為個人感情而亂了分寸。”


    李鈞窈心裏突然一緊,抬頭看著父親。


    隻見李太師閉了閉眼,溫柔卻無情地道,“這是我教他的最後一個道理。”


    一陣風吹過,落在低聲的枯葉飄轉。


    因病消瘦李太師身上略顯寬大的鴉青色長衫輕輕鼓起,整個人就像是羽化歸去一般。


    他扭頭看了眼怔愣的李鈞窈,微微輕笑了一下,“窈兒不必難過,我本就年邁了,身子骨不好了。隻是有些可惜,不能再看上一眼這院子裏的梅花。”


    —


    李鈞窈本來學醫是為了更好照顧自己的父親,她始終沒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會配出致命的毒藥。


    應了李太師的要求,即便心如刀割,李鈞窈還是煮好了藥端了過來。


    李太師一飲而盡。


    那雙黯淡渾濁的老眼逐漸失去光澤。


    如同破舊鼓風機般撕扯的唿吸聲也漸漸微弱。一滴淚緩緩留下,落盡了斑白的發絲中。


    曾經名動一時,一生鞠躬盡瘁的李太師緩緩闔眼,陷入長眠。


    窗外秋風乍起,唿嘯的風聲從門縫中吹過,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


    像是悲鳴。


    —


    太子這邊已經下定決心要救李太師,便和謝卿商量著改變自己原有的計劃。


    李太師府被困,消息難以傳播進去。


    但突然太師府裏掛了白布,來來往往之人穿著縞素,辦起了喪事,這消息可傳播的飛快。


    收到消息時,太子剛剛處理完信件,拿了茶杯想要喝一口。


    暗衛低頭稟報後,謝卿悄悄從書中抬頭,看向太子殿下。


    朝中人推出李太師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打算最後試探一下太子逝世的真假,自然不會提前動手殺人。


    那麽誰動的手可想而知,隻能是李太師本人。


    太子殿下背脊挺直,麵色如常,仍然是溫雅君子的模樣。


    隻是手中已經出了裂紋的茶杯,暴露了主人內心的起伏。


    謝卿不說話,太子也不出聲。


    暗衛稟報完便極有眼色地匿了下去,空氣中一片沉靜。


    半響後,謝卿起身,走過來接過太子手中的茶杯,並把帕子遞了過去。


    太子接過,擦了擦手,這才輕輕笑了一下,“如此,便不必我趕過去了。”


    像是慶幸。


    如果不是陪著太子通宵出謀劃策,看著太子殿下奔波籌謀,謝卿或許會信。


    但此刻謝卿看著太子,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太子的神色。


    年少的儲君好像頃刻間便成長了一樣。


    如果不是謝卿已經見過太子為救李太師作出的努力,就真的被這風淡雲清的表現給瞞過了。


    但是太子有意不表,謝卿也不好出言安慰,隻是幹癟癟地道一句,“殿下節哀。”


    太子沒有接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謝卿看著,隻覺得膽戰心驚。


    這突然不說不笑的,整日裏用忙碌來麻痹自己的勢頭,真的有些嚇人。


    就連和他不怎麽說話的暗衛首領風絕都沉不住氣了,“主子這樣不行,公子怎麽不勸勸?”


    謝卿聞言,看著一臉誠懇擔憂的暗衛首領,迴答道,“你主子這樣,你怎麽不勸勸?”


    風絕疑惑反問,“那當然是主子不聽我的了。要是聽,我早就開口了。”


    謝卿想要說,他一個堂堂太子殿下,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太子伴讀,在他不表露的情況下,怎麽去勸?


    我勸了他會聽嗎?


    但迴想一下自己和太子的相處日常,卻發現這話說不出口。


    因為他之前還真是能影響太子的選擇,勸了太子也真會聽。


    謝卿哽住,隻好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一邊想,自己之前和太子殿下嬉笑打鬧毫不怯場,如今怎麽突然就不敢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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