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林州,林家。


    “啪!”的一聲,瓷器被摔在地上。


    林成迴腫著一張臉,卻笑得一臉陰鷙:“表妹,我勸你冷靜點,這裏是林州,若是你出了什麽事,天高皇帝遠的,可沒人能救你。”


    “你敢!”顧越溪被他眼裏的陰狠給駭住,腳底發涼,就更不敢讓他覺得她好欺負,端起氣勢:“我父親可是當朝刑部尚書,我若出事,你以為你做了什麽能瞞過他的眼睛,更何況,我妹妹還是當今皇後!豈容你欺辱於我!”


    “嗬!”林成迴冷笑,摸著自己臉上的傷口:“顧越溪你可別忘了,外麵傳的,是你對我動手。”


    林成迴踹飛了腳邊的凳子,甩袖出去。


    顧越溪見狀,手心掐得快出血,胸口劇烈起伏。


    “小姐。”碧靈戰戰兢兢的上前:“您沒事吧?”


    碧靈怎麽也沒想到,之前在尚書府那般怯弱翩翩的表少爺,婚後竟是這麽一個德性。


    顧越溪死死咬住下唇:“京中還沒有迴信?”


    碧靈搖頭:“小姐,還沒有。”


    顧越溪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這一切,和前世那麽像。前世,她等著那封迴信,等到了死,今世,難道也要等死嗎?


    不,不行。


    “小姐……”碧靈也很慌,壓低聲音:“我們遠在林州,姑爺家在這邊到底經營了多年,很有權勢。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截掉了信。”


    “我才嫁過來多久……”顧越溪頭冒冷汗,卻不得不聽進去,甚至恍惚前世的一切,很是無力:“他們當真敢做得那麽絕。”


    顧越溪想,前世尚書府都沒倒台,王燁淩還不是一樣做得很絕,林府比王燁淩還要囂張,豈不是……她咬牙。


    好在,她在嫁入林州前,留了後手。


    顧越溪眼神狠辣:“碧靈,我的嫁妝,守好了,林家誰想用,都絕無可能!”


    “我就算死,嫁妝也不可能留在林家分毫!”


    她更不可以坐以待斃,成為階下囚。


    ——


    主院。


    林夫人看到出現在自己麵前又鼻青臉腫的二兒子,皺眉,心疼。


    “怎麽又成了這個樣子,她又打你了!”


    “母親,我沒事。”林成迴笑得溫和,好像哪裏都不痛一樣,遮掩道:“表妹也是不習慣林州,住久了就好了。”


    林夫人更生氣了:“你是男人,她就算再如何,也得給你麵子。你臉成這樣,別人看到了又得笑成什麽樣子,她還是大家千金,怎麽是這種教養!”


    林成迴垂眸,失落道:母親,我對不起越溪表妹,我說過此生絕不納二色的,可上次醉酒,我卻……我更對不起柔兒表妹。”


    林夫人狠狠拍了拍他的手:“這事怎麽能怪你,要不是顧越溪拒絕你入洞房,你怎麽可能傷心喝醉,和柔兒……”


    她一頓:“柔兒那裏已經被母親勸住了,她不會輕生,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啊,你和越溪成親都快兩年了,她肚子沒有動靜能怪誰,等過段時間,母親就替你迎柔兒風風光光進府。”


    林成迴做出一副無奈,愧疚的神色。


    林夫人見狀,又道:“這事你得瞞住,母親先和越溪說清楚,柔兒畢竟是你祖母的侄孫女,你祖母也不忍她受了委屈。”


    全林府上下的主子,幾乎都知道林成迴新婚當夜被新娘子趕出洞房,林成迴喝醉酒,陰差陽錯和表小姐李柔兒成就好事的事。


    當然了,這一點,府上都不敢讓顧越溪知道,畢竟她是新嫁婦,這消息傳迴京城,恐怕落不得好。


    他們迴哥兒,可是讀書人,可不能自毀前程,失去了嶽父這麽一個好大腿。


    所以,隻能讓顧越溪自己點頭同意。她們下了狠心,也不怕她不同意。


    林夫人歎了口氣:“柔兒最近又開始做噩夢了,你過去看看她吧。”


    “那母親,兒子就下去了。”


    ——


    顧越溪到底聰明,最起碼比前世靈敏,她很快就發現了林成迴和府上表小姐李柔兒有染。


    甚至府上,竟沒有人願意幫她,全都選擇瞞著她。


    林夫人和林老夫人竟還仗著長輩身份,給她立規矩。


    “越溪,你可不能冤枉了迴哥兒和柔兒,你這話傳出去,還讓柔兒怎麽做人!”


    林家老夫人更是冠冕堂皇道:“柔兒可是老婆子的侄孫女,老婆子可不會讓她做妾。”


    一旁的李柔兒也是泫然欲泣的表情:“二表嫂,柔兒家世雖低,但也不是那等不知廉恥之人,柔兒誓死不做妾!”


    說著說著,李柔兒竟猛地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李柔兒最後自然被救了下來,而顧越溪卻成了眾矢之的。


    “越溪,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你嫁進來才多久,就把林府鬧得不可開交,你再這樣,我們就要如實向尚書大人去信!”


    “越溪,這迴你真的過了,你柔兒表妹受驚,你懂事一點就賠禮道歉!”


    “關我什麽事!當初我可說過不會嫁進林家,不是你們合謀弄的局,還以為我多稀罕你們林家不成,要告狀,那就去!”


    顧越溪轉身就走。


    沒想到,她剛走,就被禁足了。


    林老夫人下的令,林知府未發一言,默認。


    整個院子,寂寥得厲害,林家甚至對外宣稱,她病了。


    林成迴無數次過來幸災樂禍,甚至就連李柔兒也來過。


    他們的嘴臉,和前世的一幕那麽像,徹底讓顧越溪瘋魔,她受夠了這一地雞毛的日子,她決定不再容忍。


    “小姐,我們該怎麽辦?”


    碧靈很害怕,又很氣憤:“您是什麽身份,他們林家竟敢如此對你!”


    顧越溪喃喃自語:“林家倚仗的是什麽,不過是林知府,不過是祖母……”


    顧越溪說著說著,甚至想笑,她那麽敬重的祖母,竟然讓她嫁給一個會算計她的人家。


    ——


    後來沒多久,林知府死了。


    林家的頂梁柱塌了。


    顧越溪很高興。


    “你瘋了!”林成迴知道這事和顧越溪有關後,他迴來便猙獰著臉掐住了顧越溪脖子:“祖父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他們林家之所以在林州站穩腳跟,無異於有個知府的祖父,如今祖父去世,他們晚輩沒有官職,在林州還怎麽立足。


    顧越溪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祖父死了我也很傷心,但林成迴,你可不能什麽事都甩在我身上!”


    “畢竟祖父近些年來,身子本就不好,死了,有什麽奇怪。”


    “賤人,我要殺了你!”


    林府上,沒有人阻攔林成迴,顧越溪以為自己會這麽死去,最後,是巡撫官兵撞了進來,證明了顧越溪的清白。


    林成迴,也因為殺妻,被關了大牢,再也沒有出來。


    昏暗的衙門,四十多歲滄桑著臉的巡撫大人頷首。


    “林夫人,您到底是皇後娘娘的姐姐,我們斷斷不會讓你受委屈。”


    “不知這林公子……您是想讓他出去,還是一直待在牢裏。”


    顧越溪這時才明白,她這輩子,受的竟然是自己那個皇後妹妹的蔭庇,她本以為,是她留的後手有了效果。


    那,皇後到底知不知道,她被救了,她若知道她過得這樣不好,又是什麽想法。


    顧越溪很迷茫,甚至有些難堪,她隻道:“就讓他關著。”


    ——


    顧越溪最後沒有和離,林知府死了,林成迴被關後,林府上的人對她都很晦澀,避之不及,李柔兒也跑不見了人影,她反而落得自在,一直在關注外祖家的情況,一直在想對策。


    可直至時間到了前世她死的那個時候,外祖家竟然都沒事發生。


    這讓顧越溪迷茫,到底是為什麽……


    難道,前世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都是她做的夢不成……


    還是,她給的提示,讓外祖家躲過了一劫,還是,前世王燁淩是騙她的……


    這一切的一切,顧越溪都無從知曉了。


    她起初還想迴京城,後來,也不願意迴去了。


    她的身子,因為之前對林知府下手,不惜自毀己身,再加上林成迴那日的毆打,竟越發弱了起來……


    她明明救迴了一條命,心氣卻好像沒了。


    她不敢承認,重生後,她的日子,好像也沒好到哪裏。


    反而是她的三妹妹,不論她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好像不論誰做什麽,都影響不到她似的……


    她一直很好。


    難道,顧越溪迷茫,真的就有人天生好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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