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休等人的效率出乎秦霜的意料。


    這才幾天的時間,連秦霜的藥都還未準備完,他便已經交了一份名單上來。


    上邊是江州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哪些是仁福,哪些是奸商貪官,全都寫得明明白白。


    就連這些人的外貌特點、喜歡出入哪些地方、有些什麽習慣,應休都寫上了。


    “做得很好。”


    秦霜不吝誇讚。


    應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


    他看上去年紀並不大,滿打滿算也就十六七歲的少年樣子,做事卻是出乎意料地踏實。


    秦霜關心了一句,


    “你今年多大了?”


    應休老老實實地,


    “十八了。”


    秦霜點點頭,覺得他這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還真是不像個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別人貼身存放的東西偷走的人。


    她給了應休一些銀兩作為報酬,


    “這些天你幫我注意一下這些人背地裏有沒有什麽動作,辛苦了。”


    應休受寵若驚將銀子接過來,連連點頭,


    “謝、謝謝夫人。”


    “這是你應得的。”秦霜看著他身上破爛的衣裳,喊住了轉身便要走的應休,


    “等等,我房間裏有一些衣物,是給你們準備的,你一起拿過去吧。”


    現在已經是寒風凜冽的季節了,應休等乞丐身上穿著的都還是打滿了補丁、又髒又薄的單衣。


    有的年紀小點的乞丐也許還好一點,身上裹著不知道從哪裏撿的舊棉服。


    而應休這些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全靠一身正氣撐著。


    應休愣在原地沒動。


    “怎麽了?”秦霜還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同時自己往屋內走去。


    應休神情傻傻的,連忙跟上去,差點同手同腳。


    而在看到那兩箱嶄新、厚實的棉衣時,他的表情驚喜到了極點,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要不要先挑一身穿上?你冷不冷?”秦霜一邊問著一邊從箱子裏麵挑出了一身淺棕色的,


    “這件你應該能穿。”


    她將其遞給應休,誰知應休連連搖頭,手也擺得飛起。


    秦霜疑惑,


    “穿不了嗎?”


    應休又急忙搖頭,臉都漲得通紅,


    “不、不是,是我身上太髒了,我、我想洗洗了再穿。”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羞赧地仿佛想要鑽進地縫一樣,連著脖子都燒了起來。


    秦霜裝作沒看見,隻是笑了笑,


    “好,裏邊除了外套還有單衣,剛好洗完澡後一起換了。”


    說完她也沒再留應休,看著應休一人搬起這兩大箱走得飛快。


    不過才剛走出去兩步,應休突然止住了步伐。


    他轉過身,一雙澄澈的眼睛從箱子上方露出來,像是小動物一般有些膽怯又懷著真誠的愧疚道:


    “夫人,我……我之前不是故意想偷你們的錢財的,對不起。”


    當時範康說話太難聽了,他又看秦霜幾人和範康是同行,這才沒忍住下了手,也不是貪財,就是想給範康一點顏色看看。


    秦霜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其實這幾天下來,她也發現了應休等人,雖然是乞丐,但品行卻還不錯。


    也並不是那種唯利是圖之人。


    秦霜露出會心的笑,


    “我知道。”


    得到秦霜的迴答了,應休才深深鬆了一口氣,重新轉過身步伐輕鬆地離開了。


    看著他憨厚的背影,秦霜有些感慨。


    應休他們何嚐不是普通平民百姓的縮影呢?


    盡管深陷泥濘、身處亂世,卻仍然有一顆清澈的心。


    秦霜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有一顆種子在此刻於她心中紮了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


    事情一切進展順利。


    “藥王穀的人來救治江州疫情”的消息已經被廣為散布了出去,秦霜還救治了兩個瀕死之人,又讓這消息發酵了兩天。


    因此現在,就連江州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人都對這消息深信不疑。


    秦霜也就真正開始了行動——


    用藥王穀的名義將江州的德高望重的人以及那些仁富集結到了一起,請求他們能夠加入到對疫情的救助。


    沒人會願意得罪藥王穀。


    更何況這些人本來也有善心,且疫情的好轉對他們也有好處,他們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秦霜出藥,他們出錢出力。


    從病人的收治再到救治後病人的安排,全權由他們負責。


    秦霜隻需要在救治重症患者上邊出力。


    而且江州這邊還請了不少大夫,輕症便由他們負責。


    秦霜也不吝賜教,教了他們一些現代醫藥知識。


    這樣下來,便不會出現隻有秦霜一人能解決問題而手忙腳亂的情況了。


    不管是在哪方麵,比起在淮州的時候,都要輕鬆多了。


    在這樣井井有條的安排之下,秦霜預計,江州的疫情最多半個月不到便能控製住。


    官府也給力,在人員流通這方麵進行了管製,嚴格執行隻出不進的新規定。


    百姓沐浴在“藥王穀”的光輝下,也沒有丁點兒不滿,十分配合。


    “秦醫仙、秦醫仙!”


    遠遠的,一道興奮的男聲由遠及近傳來。


    秦霜臉上淡然,心中卻是默默歎了一口氣。


    說過好幾次了,不要喊她“醫仙”,但江州的人就是改不了。


    仿佛隻有喊她“醫仙”才能表達出他們的感激一樣。


    她沒有朝那聲音看去,而是先放下了搭在麵前病人手腕上的手指,叮囑道:


    “已經快好了,記得按時吃藥,這幾天不要洗澡洗頭。”


    病人欣喜地連連點頭,臉上都洋溢著高興,


    “謝謝秦醫仙!”


    秦霜:“不用這麽喊我,尋常稱唿便可。”


    病人連忙道:


    “好的秦醫仙!”


    秦霜:“……”


    果然,說了和沒說一樣。


    她倒不是因為這個稱唿羞恥,而是之前吳越說過,藥王穀對於這種冒充他們名頭的行為,那是一個深惡痛絕、雖遠必誅。


    現在也是多虧了江州管製,外邊的人進不來。


    不然以著江州和淮州接壤的關係,藥王穀不可能聽說不到這個消息。


    說不定已經在提刀殺來的路上了。


    秦霜扶著額頭,琢磨著等江州的疫情好轉得差不多了就趕緊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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