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秘境。
千絕山山巔。
明月高懸，寒冷的夜風吹拂而過，吹起一片衣擺，獵獵作響。
隻見秦靈珊獨自坐在崖邊，靜靜垂著頭，眼中劃過一抹哀愁。
卻在此時，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立馬迴過頭，卻見熟悉的裙擺飄然而至，頓時站起身來，恭敬拜道：“師尊。”
“在想什麽？”
女聲溫和而淡然，卻掩藏不住其中的關心。
秦靈珊抿了抿唇，但到底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我在想，我的母親。”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不由低落下去。
“前段時間，她隻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我雖然迴去看望過她，目前也已經無礙了，按照她如今的身體情況，活到八九十歲也不成問題。可......”
說著，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濕意。
“如今我才真正意識到，她真的老了......可明明，感覺時間才沒過多久，明明記憶裏，她還能拿著雞毛撣子追著我攆......”
她忽而破涕為笑，可眼中卻毫無一絲笑意。
“我知道，無病無災，自然老去，對一個凡人來講，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不該奢求再多。可......”她的喉間哽咽了一下，“我看過了，最多還有三十年......那時，她便會離我而去。可三十年，對我等修士來說，也就是轉瞬即逝。可對她來說，卻是整個後半輩子！我想到未來，我就，我就難受，害怕......”
說到最後，她更是蹲了下來，捂著臉，泣不成聲。
“師尊，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見此一幕，重凡不由微微一歎。
成為修士後，隨著修為的提升，時間，也就不是時間了。
幾十年的時間，對於凡人來說，十分漫長。會讓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成為一個可靠的大人，也會讓一個生機勃勃的青年垂垂老矣。
可對於修士來說，卻是眨眼之間。
也就是在這眨眼之間，會眼睜睜看著曾經陪伴過自己的親友一一逝去，隻剩自己孤身一人。
這何嚐不是一種殘酷。
正當秦靈珊悲傷不已時，卻感覺一隻手掌落在自己頭頂，那掌心傳來的陣陣溫熱之意，緩緩將夜風的寒冷驅散。
與此同時，耳邊亦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
“你身為子女，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可，天行有常。凡人一生雖短，卻也能璀璨。餘下這三十年，與其耽於哀傷，不如好好珍惜現在。或許你可以問問，她有何願望，幫助其實現，如此，也能了無遺憾。”
聽到這裏，隻見秦靈珊眼中怔愣了一瞬。
低聲喃喃：“願望？”
“是啊，世人皆有心願，或許有一直想做，卻因各種原因而沒做的事。若是能助其完成，對你，對她，皆是喜樂。”
聞言，秦靈珊眼中逐漸放出光彩。
她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隨即胡亂擦了擦臉，站起身來，高興拜道：“謝謝師尊，我曉得了！”
——
“願望？”
萍石繡莊裏，隻見一老婦靠坐在床上，陷入思索之中。
“若說兒女，你如今已是仙人子弟，乃是我們家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這麽好的歸宿，我對你，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了。”
老婦笑了笑，如晚秋的落葉，安詳而從容。
“若說繡莊，我已讓巧兒繼承我的衣缽。她啊，是個好姑娘，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交給她，我也放心。”
老人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雙眼滄桑卻明亮，“至於說世人追求的財富......這些年裏，繡莊越來越紅火，還在咱們府城開了分店，錢財於我，也無甚緊要。”
“若說健康......你這些年，給我寄來的東西，我可一個沒落下！要不是上次大意了，我可比那些小年輕還倍兒棒呢！”
聽到這裏，秦靈珊便氣不打一處來。
“您說說您，都這個歲數了，您去爬樹幹嘛呀！這多危險啊！”
隻見她一手指向房外，而那裏，一棵粗大的紅楓樹便栽在院內。秋風一刮，幾片楓葉打著旋兒落下，如起舞的蝶。
老婦驀然一愣，眼神閃躲，“害，這不是，有東西被風刮到樹上了麽？當時周圍又沒人，我就親自上去了。沒成想，一個腳滑......”
秦靈珊無奈扶額。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您去叫人幫您拿不成麽？非要親自上陣！這萬一要是磕到腦袋可怎麽辦？”
“總之，是很重要的東西......”老婦人咕噥著，左手下意識按向自己身側，像是要遮掩什麽。
秦靈珊一雙眼睛豈能看不到她這個小動作？當即一把掀開褥子一角，伸手奪了過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壞老頭的......”
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卻驀然一怔。
一方小小的手帕被捏在手中，顏色已不複鮮豔，可見有些年頭了。
上麵，分明用黑線歪歪扭扭繡著一隻烏龜，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可她卻抖著唇，哭了出來。
老婦微微一歎，含笑著將紅衣女子的手拉到自己的雙手之中，拍了拍。
“我呀，好像沒什麽願望了。”
女子抖著肩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吸了吸鼻子，“您再想想，大膽得想，我一定會幫您實現的！”
她執著地拉著老婦的手，眼中一片堅定。
卻見老婦細細思索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
“說來，我......倒是想整理一本關於刺繡手藝的書......為娘七歲開始學刺繡，十五歲小成，二十有八開了這個繡莊，此後幾十年，亦是從不墮手藝。在刺繡一道，為娘雖然不能算頂尖，卻也有諸多心得。”
老婦感慨了一番，繼而道：“可刺繡亦分流派。青州的青繡我倒是熟悉了，可像是雲州的雲繡、鬆州的鬆繡、靈州的京繡等等，隻能說聽過，看過，卻不甚多究。”
“若是能將之一並學了，集眾家之所長，而後匯集成一部大全，流傳給後人......我這一生，就是死，也滿足了！”
聽得此言，秦靈珊目瞪口呆。
老婦眼中的光芒卻忽而暗淡了下來，“隻是可惜，要做這些，必然要親自去往各個地方拜訪名家。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走不到那麽多地方了。”
看著老婦眼中的失落，秦靈珊捏了捏拳頭，心中亦被母親的宏願震得熱血沸騰。
“我說過，我一定會幫您實現願望的！您忘了？我可是修士啊！”
秘境。
千絕山山巔。
明月高懸，寒冷的夜風吹拂而過，吹起一片衣擺，獵獵作響。
隻見秦靈珊獨自坐在崖邊，靜靜垂著頭，眼中劃過一抹哀愁。
卻在此時，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立馬迴過頭，卻見熟悉的裙擺飄然而至，頓時站起身來，恭敬拜道：“師尊。”
“在想什麽？”
女聲溫和而淡然，卻掩藏不住其中的關心。
秦靈珊抿了抿唇，但到底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我在想，我的母親。”
說到這裏，她的語氣不由低落下去。
“前段時間，她隻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我雖然迴去看望過她，目前也已經無礙了，按照她如今的身體情況，活到八九十歲也不成問題。可......”
說著，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濕意。
“如今我才真正意識到，她真的老了......可明明，感覺時間才沒過多久，明明記憶裏，她還能拿著雞毛撣子追著我攆......”
她忽而破涕為笑，可眼中卻毫無一絲笑意。
“我知道，無病無災，自然老去，對一個凡人來講，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不該奢求再多。可......”她的喉間哽咽了一下，“我看過了，最多還有三十年......那時，她便會離我而去。可三十年，對我等修士來說，也就是轉瞬即逝。可對她來說，卻是整個後半輩子！我想到未來，我就，我就難受，害怕......”
說到最後，她更是蹲了下來，捂著臉，泣不成聲。
“師尊，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見此一幕，重凡不由微微一歎。
成為修士後，隨著修為的提升，時間，也就不是時間了。
幾十年的時間，對於凡人來說，十分漫長。會讓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成為一個可靠的大人，也會讓一個生機勃勃的青年垂垂老矣。
可對於修士來說，卻是眨眼之間。
也就是在這眨眼之間，會眼睜睜看著曾經陪伴過自己的親友一一逝去，隻剩自己孤身一人。
這何嚐不是一種殘酷。
正當秦靈珊悲傷不已時，卻感覺一隻手掌落在自己頭頂，那掌心傳來的陣陣溫熱之意，緩緩將夜風的寒冷驅散。
與此同時，耳邊亦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
“你身為子女，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可，天行有常。凡人一生雖短，卻也能璀璨。餘下這三十年，與其耽於哀傷，不如好好珍惜現在。或許你可以問問，她有何願望，幫助其實現，如此，也能了無遺憾。”
聽到這裏，隻見秦靈珊眼中怔愣了一瞬。
低聲喃喃：“願望？”
“是啊，世人皆有心願，或許有一直想做，卻因各種原因而沒做的事。若是能助其完成，對你，對她，皆是喜樂。”
聞言，秦靈珊眼中逐漸放出光彩。
她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隨即胡亂擦了擦臉，站起身來，高興拜道：“謝謝師尊，我曉得了！”
——
“願望？”
萍石繡莊裏，隻見一老婦靠坐在床上，陷入思索之中。
“若說兒女，你如今已是仙人子弟，乃是我們家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這麽好的歸宿，我對你，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了。”
老婦笑了笑，如晚秋的落葉，安詳而從容。
“若說繡莊，我已讓巧兒繼承我的衣缽。她啊，是個好姑娘，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交給她，我也放心。”
老人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雙眼滄桑卻明亮，“至於說世人追求的財富......這些年裏，繡莊越來越紅火，還在咱們府城開了分店，錢財於我，也無甚緊要。”
“若說健康......你這些年，給我寄來的東西，我可一個沒落下！要不是上次大意了，我可比那些小年輕還倍兒棒呢！”
聽到這裏，秦靈珊便氣不打一處來。
“您說說您，都這個歲數了，您去爬樹幹嘛呀！這多危險啊！”
隻見她一手指向房外，而那裏，一棵粗大的紅楓樹便栽在院內。秋風一刮，幾片楓葉打著旋兒落下，如起舞的蝶。
老婦驀然一愣，眼神閃躲，“害，這不是，有東西被風刮到樹上了麽？當時周圍又沒人，我就親自上去了。沒成想，一個腳滑......”
秦靈珊無奈扶額。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您去叫人幫您拿不成麽？非要親自上陣！這萬一要是磕到腦袋可怎麽辦？”
“總之，是很重要的東西......”老婦人咕噥著，左手下意識按向自己身側，像是要遮掩什麽。
秦靈珊一雙眼睛豈能看不到她這個小動作？當即一把掀開褥子一角，伸手奪了過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壞老頭的......”
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卻驀然一怔。
一方小小的手帕被捏在手中，顏色已不複鮮豔，可見有些年頭了。
上麵，分明用黑線歪歪扭扭繡著一隻烏龜，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可她卻抖著唇，哭了出來。
老婦微微一歎，含笑著將紅衣女子的手拉到自己的雙手之中，拍了拍。
“我呀，好像沒什麽願望了。”
女子抖著肩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吸了吸鼻子，“您再想想，大膽得想，我一定會幫您實現的！”
她執著地拉著老婦的手，眼中一片堅定。
卻見老婦細細思索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
“說來，我......倒是想整理一本關於刺繡手藝的書......為娘七歲開始學刺繡，十五歲小成，二十有八開了這個繡莊，此後幾十年，亦是從不墮手藝。在刺繡一道，為娘雖然不能算頂尖，卻也有諸多心得。”
老婦感慨了一番，繼而道：“可刺繡亦分流派。青州的青繡我倒是熟悉了，可像是雲州的雲繡、鬆州的鬆繡、靈州的京繡等等，隻能說聽過，看過，卻不甚多究。”
“若是能將之一並學了，集眾家之所長，而後匯集成一部大全，流傳給後人......我這一生，就是死，也滿足了！”
聽得此言，秦靈珊目瞪口呆。
老婦眼中的光芒卻忽而暗淡了下來，“隻是可惜，要做這些，必然要親自去往各個地方拜訪名家。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走不到那麽多地方了。”
看著老婦眼中的失落，秦靈珊捏了捏拳頭，心中亦被母親的宏願震得熱血沸騰。
“我說過，我一定會幫您實現願望的！您忘了？我可是修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