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一次的盛事,幾乎所有適齡,能力也相適應的小修士們都來了此處。


    在雲桑,無論出身凡世也好,出身修仙之家也罷,玉清盟都會在孩子五六歲的時候在雲桑各洲安排一次靈根測試。


    靈根難得,仙緣難覓。


    但隻要有,都是機會。無論怎麽對於修士自己,還是對於玉清盟來說。


    一般來說,五靈根是為最次,單靈根最佳。


    但是有一種靈根,比較特殊,那就是天靈根。


    天靈根因為其對天地靈力的親和度極佳,修煉起來比一般靈根更快,所以是公認最好的靈根。


    但是根據雲桑這幾萬年以來關於天靈根的記錄來看,天靈根有單靈根,有雙靈根,也有三靈根。雙靈根可以兩個屬性都是天靈根,也可以隻有一條屬性是天靈根。三靈根與雙靈根情況相似,但目前並沒有三個屬性都是天靈根的先例。


    不過靈根資質雖重要,卻又不是唯一選拔弟子的標準,心性、努力缺一不可。


    玉清盟願意給所有前來試煉考核的弟子一個機會,但到底能不能進,還得看其在招生試煉中的具體表現。


    表現不好,即便你是單靈根,那也無人要。


    表現極佳,就算隻是五靈根,也有機會。


    這,便是玉清盟的規則。


    當然,總的來說,願意來到這裏闖一闖的,大多還是三靈根之上的弟子,更多的四靈根、五靈根的弟子早在測試靈根的時候,就被當地的一些小宗門收納了去。


    即便如此,人還是很多。


    周圍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舟舟卻還是被蘇長盛拉著,嘮叨個沒完。


    饒是舟舟再好的脾氣,此刻也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好在,有人及時出現拯救了她。


    隻見一個穿著簡樸粗獷的中年男子猛一拍蘇長盛的肩膀,嚇得蘇長盛一個激靈,瞬間縮迴自己的手。


    卻隻聽這人大大咧咧道:“老兄啊,孩子大了,是時候放手讓他們自己出去闖一闖了。”


    在雲桑,不說全民修仙,至少那些有些靈根的基本都能接觸到基本的修煉功法,而這些功法是很早以前由玉清盟幾個宗門共同編纂發布,比好些小宗門自己的功法都要好上不少,甚至連普通人也能練上一些。


    未必能變得有多厲害,但是至少延年益壽沒有問題。


    所以雖然蘇長盛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但要真說是兩個娃的老父親,也不是不行。


    起碼眼前這個人就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舟舟可不管這兩個人到底怎麽就“孩子”這個話題從陌生人瞬間過渡到稱兄道弟的地步,她比較在意的是這個男人身後跟著的女孩,以及十分衝腦殼的那句——“葉流雲!”


    不對,是兩聲“葉流雲!”


    舟舟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女孩。


    身材嬌小,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躲躲閃閃,分明不敢直視舟舟,卻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著她。


    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長得軟軟糯糯的,讓人忍不住想要rua一把,身上卻背著一把與自己的身高形成鮮明對比的寬刃大刀。


    這刀看起來十分沉重,看起來隨時都有將人壓垮的風險。


    剛剛那兩聲驚唿都來自這個女孩。


    軟軟糯糯的女聲毫無疑問就自然來自眼前這個女孩,但是額外還有一個少年音……


    舟舟猜測和這個女孩腦袋上一直閃個不停的那個金光有關係。


    奇怪的是周圍的人這兩聲驚唿都沒什麽反應。


    “你剛剛說什麽?她就是那個被舒邇換了靈根後暴屍荒野,成了鬼修的葉流雲?”


    軟糯女聲再次傳來。


    舟舟這次看清楚了,雖然女孩的目光一直上下打量著她,但是分明沒有張嘴說話。


    “是她,沒錯!”


    這話說完,女孩頭頂的金光再次一閃,一個隱隱約約的坐在頭頂的男孩身影顯現出來。


    舟舟雙眼微眯,眼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這是什麽東西?


    它怎麽那麽肯定自己就是葉流雲?


    犀利的目光對上小金人懵逼的視線。


    他看著舟舟。


    舟舟看著他。


    四目相對。


    小金人的肢體動作逐漸僵硬,它拍了拍徐景兮的腦袋:“她是不是在看著我?”


    徐景兮對上舟舟的目光,不確定地道:“你不是說誰都看不見你嗎?”


    “是啊,但是……”


    舟舟倏然一笑,指著徐景兮的頭頂:“葉子。”


    “啊?……哦!”徐景兮先是一愣,後來立刻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在頭上亂摸一通,手指數次穿過那個小金人,終於在額前摸到一片指甲蓋大小的葉子。


    她隨手將那葉子扔掉,傻兮兮對著舟舟一笑,“謝謝啊。”


    實際心裏:“你個憨瓜瓜,你看就是你的錯覺吧,人家就是好心。”


    四時,也就是那個小金人有些遲疑,剛剛那個目光……


    “……可能……吧。”


    旁邊,兩位家長也被二人的互動吸引了目光。


    那中年男子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的美髯,笑嗬嗬地對著蘇長盛說:“我就說吧,孩子大了,得多交朋友才行。”


    蘇長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心中對徐霖養孩子的敬佩又更上一層:“徐兄,你說得對。”


    舟舟:“……”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她也顧不得那個女孩到底什麽情況,拉著桑亭之的衣角就往台階上衝。


    邊走邊衝著蘇長盛揮手:“老蘇,我們走了啊!”


    蘇長盛趕忙再囑咐兩句:“小心,不要逞強啊!實在不行,還有我呢!”


    “知道了!”


    聲音從台階上方悠悠地飄下來。


    風吹過,逐漸變得遙遠而模糊。


    蘇長盛望著遠處那個漸行漸遠、不停揮手的背影,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和失落感。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視線之中。


    蘇長盛深深地歎了口氣。


    或許,待他們各入各的宗門,各找各的師父,他又得迴去了……


    ……


    舟舟安心地將自己的樓令交給前來接應的弟子核查身份,依次測了骨齡,血脈,然後拿到了一塊黃色的木牌。


    那木牌質感如玉,隱隱有水紋遊轉其中,觸手溫涼,乃是黃梓木所製。


    黃梓木,向來是布置空間係陣法必不可少的法寶之一。


    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舟舟剛剛測過的信息:十五歲,人族,以及一排陌生的數字:四區,十五組。


    正好旁邊的桑亭之也測好了,舟舟連忙跳起來湊過去看。


    之前問桑亭之多少歲了,他咬死說比自己大五歲,再多就沒有了。


    大五歲,那就是二十。


    一個二十歲的少年能把一個渡劫的化神大佬毫發無損地送到無人之處?


    肯定是騙子!


    可是,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木牌上所書的“二十歲,人族”的時候,臉上不可避免地閃過一絲古怪。


    這小子吃什麽長大的?


    能不能給她也來一份?


    桑亭之好笑地看著舟舟,也不說話,隻是把那木牌放低了些,坦坦蕩蕩地放到舟舟跟前,表情上明明白白寫著:這下,你信了吧?


    舟舟嫌棄地點頭:信信信,信你還不成了?


    之前廣場外見到的那個女孩不知何時湊到了她的身邊,交談的聲音不可避免地飄到了舟舟的耳朵裏。


    “你說她是葉流雲?你沒騙我吧?你再仔細看看?我看小說的時候記得這個葉流雲早在玉清盟試煉之前就被青空給噶了,雖然現實有些偏差,但到底也是噶了,怎麽可能好端端出現在這裏?”


    “是呀,沒錯啊……”四時有些不確定地掏出一本指甲蓋大小的書,唰唰唰翻起來。


    翻到一頁定住,將那書卷起來,他十分深情地念道:


    “那一夜,葉流雲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十分信任的師兄居然會親手殺了自己。死亡來臨的這一刻,她隻感覺到無盡的黑暗、孤獨……”


    聲音抑揚頓挫,像極了自己聽自己小學的時候讀課文的錄音。


    感情是挺豐富的,雞皮疙瘩也落了一地。


    “好了,好了,你別念了。”徐景兮趕緊叫停,“如你所說,葉流雲應該死了,所以我們眼前這個究竟是誰?”


    沒有等四時迴答,徐景兮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等等!有沒有可能,我麵前的這個不是活人,隻是個鬼修?”


    她十分自信:“畢竟葉流雲成為第二大boss之前可是有很大一部分的空白經曆,書上好像也隻是說她成為莫名鬼修之後到處被人驅逐,並沒有具體描述經曆。”


    “你看,她今日來這裏,然後被人族修士發現鬼修的身份,再之後被背叛,黑化,豈不是順理成章?”


    說完,十分自我肯定地獎勵自己一個大拇哥。


    舟舟:“……”筆給你,你來寫。


    四時:“……?”


    你清醒一點!她哪裏像鬼修了?


    雲桑四族,無論哪一族都是吸收靈力提高自己的修為,隻是生來的族群不同,立場不同罷了。


    就如繁淵,即便入了魔,那也是人族。


    但是鬼修,不需要吸食靈力。


    或者準確來說,靈力於鬼修而言如同雞肋,吸食魂魄才是鬼修維持形態,提高修為的關鍵。


    可以是生魂,也可以是死魂,可以是人族,也可以是其他三族任何一族的魂魄。


    正因為如此,鬼修身邊往往會被無盡的怨氣所環繞,與普通的修真者大有不同,使得人們能夠輕易地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但你再看看眼前這個——渾身溢滿精純的靈力,怎麽可能是個鬼修?


    四時正準備開口提醒,就看見徐景兮不知死活地湊近了舟舟,還伸出自己的小食指戳了戳舟舟的胳膊。


    咦?


    軟的。


    是熱的!


    哇,不愧是大boss,和常人幾乎沒什麽差別!


    這手段真是高!


    要是真的被什麽宗門收入門下,然後再來一個揭穿身份,黑化一條龍服務。


    感情越深,黑化越狠。


    合情合理!


    她激動地一抬頭,和舟舟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一種名為尷尬的東西在四周彌漫。


    徐景兮尷尬地將手收迴,訕訕道:“嗨,小姐姐,我們又見麵啦,剛剛在山下,我爹和你……”


    嗯?


    徐景兮突然反應過來,葉流雲身邊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老父親”?


    她嚴肅問道:“剛剛那個家長模樣送葉流雲來考核,嘮叨個沒完的人是誰?”


    四時略一思索:“蘇長盛,泉明閣雜事長老,明年大限就至,死前因為舒邇的開解,將自己一生的財產全部留給了女主舒邇,算得上是舒邇的一個小機緣。”


    四時隻需要陳述書中事實,徐景兮需要想的就比較多了。


    在她眼中,這不過都是葉?大?流?boss?雲未來黑化的前提罷了。


    一個自己當作父親一般的人物最後卻也把心偏向女主,這擱誰誰不黑化?


    要是她爹最後把所有財產都留給她的什麽堂弟、表弟什麽的,一分錢都不留給她,她當場黑化!


    誰來都沒用!


    舟舟眼見那女孩臉上的一秒一個表情,從震驚、理解到同情,最後定格在慈愛隻需要短短四秒鍾,她就知道這女孩心中怕是又想到了什麽狗血的情節。


    不過,很可惜,他們剛剛說的書中原有的情節怕是不太會出現了,因為——蘇長盛早就把自己的退休金、養老金全部給了舟舟和桑亭之兩個人。


    主要就是為了感謝桑亭之對木秀城的保全。


    用他的話來說,反正就算桑亭之不這麽做,這些靈石、法寶什麽的也早晚得賠給木秀城。


    賠給誰不是賠?


    賠給桑亭之二人還能順利成章蹭吃蹭喝好一陣呢!


    這邊,徐景兮自來熟地一把抱住舟舟的胳膊:“不管怎麽樣,我爹和你那個長輩甚是聊得來,四舍五入我們也是世交了,你別怕,我罩著你!”


    其實四時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雖然身為正能量係統溫暖一個潛在的反派也勉強在任務之列,但是自己的智障宿主實在也……太明顯了!


    四時擺爛,罷了,罷了,她開心就好!


    “我叫徐景兮,刀修,築基初期,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徐景兮很是興奮,“你呢?”


    舟舟:“……”太熱情了,她有些招架不住。


    不過見這女孩嘴皮子一張,還要再說什麽離譜發言,她語速極快搶著介紹自己:“舟舟,醫修,練氣。”


    名字不一樣,職業也不一樣,可是徐景兮理解。


    畢竟在世人眼中,葉流雲已經死了嘛!


    而且蘇長盛也是醫修,這不是更證明了自己之前所想?


    徐景兮還想說什麽,一道聲音在靈力的支持下傳遍通明廣場:“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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