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牆上那些生長茂盛的青苔所散發出來的潮濕氣息,不知不覺之間順著微風飄進了他的鼻腔,讓他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發酸。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對著這個向來視若仇敵的人輕輕翕動起鼻翼來——因為就在剛才兩人身體相互接觸的那一刹那,那種混合著汗水臭味的溫熱感覺依然清晰無比地烙印在他的臂彎之處。


    “活見鬼……”他麵色蒼白如紙,嘴唇哆哆嗦嗦地嘟囔著這三個字。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與臉頰上沾染的血跡混在一起,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他艱難地低下頭,用顫抖得幾乎失去控製的雙手扯開半幅染血的襟布。那原本潔白如雪的布料此刻已被鮮血浸染成暗紅色,觸目驚心。


    他的指尖微微發顫,試圖按住傷口,但那不斷滲出的溫熱液體卻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誌,根本無法止住。每一次按壓都帶來一陣刺骨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與此同時,元丁六已經迅速抄起角弓,身手敏捷地翻上了垛口。他口中不停地咒罵著,那些難聽的話語如同炭火一般墜落在眾人的心頭,瞬間將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怨恨點燃。熊熊怒火燃燒起來,似乎要將一切都化為灰燼。


    在遙遠的地方,欒卓的身影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中若隱若現。隻見他眉頭緊皺,表情凝重,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肩頭。而此時,他那雙被鮮血濡濕的手掌正緊緊攥著半截崩斷的舊箭杆,仿佛那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當暮色像一張巨大的黑幕緩緩籠罩下來時,血腥之氣也隨之彌漫開來。寨牆上空,幾縷尚未散去的塵土和煙霧相互糾纏著,如同幽靈般向上卷動。它們在黯淡的光線中舞動,給這個本就充滿緊張氣氛的場景更增添了幾分詭異。


    正在匆忙趕迴的伯言心急如焚,他用力攥緊韁繩,以至於手指關節處都泛起了一層青白之色。就在剛才,他分明聽到有人發出憤怒的吼聲。盡管那聲音在風中顯得模糊不清,但其中蘊含的不甘和絕望卻依然清晰可辨,直直鑽入他的耳中。


    此刻,他的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著,心中滿是焦慮和擔憂。按照計劃,本該在五裏外接應他們的暗探如今竟然一個都不見了蹤影!不僅如此,就連平日裏他所熟知的那些藏身之處也都空空如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十匹雄壯的戰馬如同狂風驟雨一般疾馳而至,它們的身影快若閃電,馬蹄聲震耳欲聾。每一匹戰馬都宛如一座移動的小山丘,肌肉緊繃,毛發飛揚,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與威嚴。


    那沉重有力的馬蹄毫不留情地踩踏在主道堅硬的路麵上,伴隨著一聲聲清脆而響亮的碎裂之聲,地麵被踏出一個個深深的坑窪。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猶如晴天霹靂,又似驚天動地的雷霆,刹那間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原本藏匿於草叢和樹枝之間、戰戰兢兢躲避戰火的灰雀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轟鳴聲嚇得魂飛魄散。它們驚慌失措地撲棱著翅膀,爭相飛起,在空中胡亂飛舞,仿佛世界末日已經降臨。有些灰雀甚至因為過度驚恐而失去了方向感,相互碰撞在一起,羽毛紛紛飄落。


    旺冒則緊緊地伏低身子,將整個身體幾乎完全貼合在馬頸之後。他深知在如此高速奔馳的情況下,任何微小的動作都可能導致自身暴露在危險之中。因此,他盡可能地縮小自己的目標,以減少受到攻擊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緊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腰刀。由於馬匹的劇烈顛簸,腰刀不停地撞擊著他的腰側,帶來一陣陣刺痛。然而,此時此刻,旺冒根本無暇顧及這種疼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即將到來的敵人身上。


    就在他們快要接近的時候,一股濃烈刺鼻的腥風毫無征兆地席卷而來。這股腥風中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銅鏽味道,讓人聞之欲吐。旺冒不禁皺起眉頭,心中暗自揣測:“難道前麵等待我們的是一場血腥殘酷的廝殺?”但即便麵對未知的恐懼,他也沒有絲毫退縮之意,反而握緊了手中的腰刀,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


    就在這股腥風撲麵而至的一刹那,旺冒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因為他看到將要接近的寨牆上突然亮起了數十點寒光閃閃的寒星——那是射來的密集箭矢!


    在箭雨撕裂空氣所發出的尖銳唿嘯聲中,有三匹戰馬不幸被射中要害,悲慘地嘶鳴著栽倒進道路旁邊深深的溝渠之中。旺冒也在這混亂之中滾落馬背,他的肩頭重重地磕在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上。


    那塊石頭的棱角就像是銳利的刀刃一樣,輕易地劃破了他的衣衫,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肉之中,然後毫不留情地將一陣劇痛如同楔子一般狠狠地楔進了他的骨頭裏。


    盡管傷痛難忍,但旺冒還是迅速地蜷縮起身軀,躲到了一匹已經倒斃在地的馬屍後麵。他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些斜插在泥土中的箭羽,隻見它們仍在微微顫動著,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掙紮。


    幾滴鮮豔欲滴的鮮血正順著箭杆緩緩流淌而下,在浮土的表麵漸漸洇染出一片暗紅的斑痕,宛如一朵朵盛開在死亡之地上的血腥花朵。


    與此同時,城垛後麵突然探出了半張扭曲猙獰的麵孔。那張臉上充滿了憤怒與仇恨,嘴裏還不停地噴吐出惡毒的咒罵之聲。隻聽那人吼道:“狗崽子們倒是會躲!”


    原來此人正是欒卓。此時的欒卓顯得異常狼狽,他那焦黑的拇指輕輕抹過因剛才點燃火把而裂開的嘴唇,一串血水混合著口水從嘴角滑落。


    而在他身後,二十張強弓被拉得滿滿的,弓弦緊繃到極致,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開來。這些強弓所形成的弧度倒映著天邊那一抹如血的殘陽,恰似一排即將崩斷的弦月,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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