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福小心翼翼地從那一堆雜亂無章的骨頭中撈起了兩枚穿孔的指骨,動作輕柔得仿佛生怕驚醒了沉睡其中的冤魂。這兩枚指骨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白光,上麵的孔洞像是被歲月無情地啃噬而成。


    他緩緩地將指骨舉到眼前,仔細端詳著其內壁已經幹涸的血垢。那些暗紅色的痕跡猶如古老的圖騰,訴說著曾經發生過的血腥與殘暴。“苟洪最愛這種成色。”他喃喃自語道,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來自地府深淵。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骨片相擊之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與遠處傳來的更夫打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恐怖的旋律。拴在一旁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異樣的氛圍,不安地嘶鳴起來,四蹄不停地刨著地,揚起一片塵土。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腐草味撲鼻而來,戚福不禁皺了皺眉。他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腐草堆所特有的酸澀氣息。這股氣味讓他想起了無數個在荒野中摸爬滾打的日子,以及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危險和未知。


    突然間,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猛地將掌心中的骸骨盡數掃進身旁的鹿皮囊中。隨著他的動作,一枚細小的碎骨迸射而出,如同一隻頑皮的小精靈,蹦跳著向著陰影深處滾去。然而,還未等它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戚福便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粒碎骨,重新塞迴了鹿皮囊中。緊接著,他用力拉緊了鹿皮囊口的牛筋繩,將其緊緊縛住。


    做完這一切後,他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他的瞳仁裏淬出兩點金色的光芒,宛如燃燒的火焰,透露出一絲決然和冷酷。“明日拔營。”他的話語簡短而有力,仿佛一道命令,不容置疑。


    站在不遠處的伯言聽到這句話後,原本緊繃的肩線倏地坍下半寸。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腰間繳獲來的水葫蘆,卻不小心讓水葫蘆撞到了刀鞘,發出一聲輕微的撞擊聲響。但這點響動很快就被夜梟淒厲的啼叫聲所掩蓋,消散在了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


    此時,一陣狂風唿嘯而過,吹得屋簷角上懸掛的鐵馬叮當作響,相互碰撞間發出混亂無序的聲音。原本灑滿一地的皎潔月光,也在這陣騷亂中變得支離破碎,如同一幅被撕裂的畫卷。


    血腥之氣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拚命地往那粗糙的麻布衣料裏麵鑽去,而後漸漸凝結成一片片暗褐色的痂,緊緊依附其上。戚福握著長刀的右手此刻依然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每一次靴子底部碾壓過那些細碎的石子,他的喉頭都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強烈的酸水,胃裏更是翻江倒海般難受。


    就在這時,伯言手中的刀鞘突然一橫,擋在了自己胸前。猝不及防之下,戚福一個踉蹌,向前邁出了半步。幾乎與此同時,隻聽得“嗖嗖嗖”三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三支泛著寒光的鐵箭如閃電般飛射而來,狠狠地釘入了他身後不遠處一棵古老鬆樹的樹幹之中!刹那間,樹皮迸裂開來,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驚得棲息在枝頭的夜梟展翅飛起,它那雙猶如暗綠磷火般的眼珠子在黑暗的林梢之上迅速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


    抬頭望去,天空中的殘月早已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得嚴嚴實實,隻剩下一輪彎彎的鉤狀月影若隱若現。而在距離他們大約百步之遙的地方,那個隱藏於山林深處的賊窩宛如一團凝固不動的濃墨,靜悄悄地矗立在那裏,甚至連平日裏應該有的犬吠聲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這無邊無際的黑夜徹底吞噬掉了一般。


    戚福死死地攥緊手中的火折子,由於太過用力,他的指尖已經變得蒼白無比,毫無血色。然而,正當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那片漆黑的賊窩時,一陣輕微的鐵甲鱗片摩擦聲響傳入了他的耳中。循聲看去,隻見伯言正半跪在地上,動作利落地割開麵前的一叢茂密野蒿。隨著那些枯黃的野草紛紛簌簌剝落下來,隱藏在下麵的朽爛木柵逐漸顯露出其原本的輪廓。


    待所有的枯草全部清除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兩人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座看似普通的匪寨竟然呈現出一種極為奇特的造型,整體就像是一隻倒扣過來的大碗。匪寨內的梁柱全都被粗壯的藤蔓緊緊纏繞包裹著,並深深地紮根於山壁之中;而那高高聳立的了望台,則巧妙地鑲嵌在了一棵有著數百年樹齡的巨大古樹冠蓋之內,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讓人難以察覺。


    “風……”伯言的嘴唇微微顫動,輕得幾乎難以察覺。一陣濕潤的氣流悄然掠過戚福的後頸,帶起絲絲涼意。他猛地迴過頭去,隻見西南坡處的幾簇野草正在朝東方倒伏。這景象讓那血腥的記憶瞬間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就在三日之前,有一支逃竄的馬隊從這裏經過,而在他們蹄印的盡頭,那片泥濘的土地之下竟隱藏著致命的絆馬索!


    戚福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踩在枯枝之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仿佛這些枯枝也在痛苦地呻吟著。他緊貼著涼冰冰的木牆緩緩前行,空氣中彌漫著腐葉的黴味,但與此同時,一股清新的鬆脂氣息也若隱若現地混入其中。


    伯言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始終靜靜地跟隨著戚福,其影子剛好籠罩住他右後方約半尺的位置。那影子就像是一道沉默不語卻又堅不可摧的屏障,給予戚福一種莫名的心安。


    當第二陣夜風再次席卷而過,吹亂了戚福的發絲之時,寨門鐵鏈的響動聲也隨之傳來。那聲音混雜在野草因風而產生的震顫之中,聽起來宛如一條隱匿於草叢中的毒蛇正蜿蜒遊動所發出的窸窸窣窣之聲。


    突然,一團明亮的火光驟然騰空而起,照亮了四周的黑暗。在這短暫的光明中,戚福終於看清楚了飛簷下方懸掛著的那些鐵條。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原本應該掛滿鐵條的地方此刻竟然隻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獨自吊掛著。那空蕩蕩的鈴口宛如一隻盛滿月光的銀碗,又好似無數雙躲在暗處窺視著一切的眼睛。


    當夜幕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將整個山寨緊緊包裹其中的時候,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也隨之彌漫開來。戚福腳下的靴子不偏不倚地碾壓在了一根浸染鮮血的枯枝之上,發出清脆的“哢嚓”一聲。這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就在此時,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仿佛是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戚福猛地抬起手,示意身後緊跟著的親衛們停下腳步。他目光銳利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身影正被拖拽進更深的陰影裏。那個匪徒的身體不停地抽搐著,但僅僅隻是兩下之後,便徹底沒了動靜。


    對於手下刀速之快,戚福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心知肚明。每次出手都能比旁人快出那麽半寸,往往就是這半寸之差,決定了生死勝負。


    與此同時,寨牆上原本熊熊燃燒的火把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緊接著,三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同時飛身躍起。他們行動迅速且悄無聲息,身上的衣物與周圍物體輕輕摩擦所產生的聲音輕微得就像是春蠶正在啃食桑葉。


    隻聽得幾聲沉悶的哼叫聲響起,有人從高高的寨牆上一頭栽落下來。然而還未等其落地,便已經被其他黑影幹淨利落地伸手托住,並穩穩當當地放置在了牆角處那一排不斷隆起的屍堆之上。


    戚福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右手下意識地撫摸著手中短刀的紋路。突然間,遠處的木質柵欄轟然倒塌,巨大的震顫順著地麵急速傳遞過來,仿佛要一直爬上戚福的腳底才肯罷休。


    就在這時,月亮終於突破雲層的重重封鎖,灑下清冷的光輝。借著月色,戚福毫不猶豫地抬腳跨過了主廳的門檻。踏入屋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地的血泊,在殘燭微弱光芒的映照之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抬頭看去,隻見房梁之上懸掛著一隻巨大的鐵籠,裏麵正有一滴滴渾濁泛黃的液體緩緩滴落而下。


    一名守衛見狀趕忙上前,遞上一塊布條。戚福卻輕輕地擺了擺手,表示拒絕。隨後,他邁步向前走去,靴跟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地上半截染血的斷指。


    東方之處猛然傳來一陣清脆刺耳的鐵器撞擊地麵之聲,猶如夜空中驟然炸響的驚雷一般,打破了原本死一般的沉寂。緊接著,那營帳的簾子被猛地掀開,一名守衛疾步衝了出來。隻見他身上所穿的衣物之上竟然還掛著幾縷碎肉,令人毛骨悚然,但他的眼神卻是清亮無比,恰似那剛剛經過淬火之後鋒利無比的刀鋒,閃爍著冰冷而銳利的光芒。


    \"東南角地窖!”守衛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中那柄沾染著鮮血的刀尖在地麵迅速劃出一道蜿蜒曲折的紅線,仿佛是在指引眾人前進的方向。站在一旁的戚福微微頷首,表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就在這時,他敏銳地瞥見了對方衣袖口那不易察覺的細微顫抖——顯然,這個年輕的守衛盡管表現得如此果敢堅毅,但終究還是沒能改掉一緊張就下意識咬緊後槽牙的習慣。


    當那二十七個僥幸存活下來的匪賊被高高吊起懸掛在轅門之前的時候,戚福特意踱步走到了第七根木樁跟前。此時,那繩索已經深深地勒進了匪賊們早已潰爛不堪的皮肉之中,然而其中一個匪賊突然間抬起頭來,目光恰好與戚福的視線相撞。刹那間,戚福隻覺得自己像是跌入了一片深不見底、宛如深淵般的寂靜之中。


    與此同時,山寨之外不知從何處飛起一群受驚的老鴉,它們撲棱棱地扇動著翅膀,發出陣陣驚恐的鳴叫,劃破了夜空的寧靜。而最後一盞原本還在風中搖曳的燈籠,也終是不敵夜風的侵襲,被無情地掐滅,四周瞬間陷入了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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