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聲音很大,一聲驚唿,瞬間將其他茅草房內的人兒全部引了過來。


    斷腿的老翁,瞎眼的老婦,半大的孩童...一眼望去竟不下上千口。


    一個個蓬頭垢麵,衣衫破舊,各自走出茅草屋,烏壓壓圍了過來。


    他們站在門口,滿臉激動的看向院中那個絕美的女子。


    “寨主,你迴來了!”


    \\\"寨主,寨主...\\\"


    眾人一聲聲歡唿,熱淚盈眶。


    女子望著眾人嘴唇輕抿,素來冷豔的容顏上也露出溫柔淺淡的微笑,輕聲“嗯”道。


    “姐...姐...吃...吃糖...”


    一個約莫兩歲,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跌跌撞撞的從人群裏跑出來,撲進絕美女子懷裏,抱著她的腿,奶聲奶氣喚著。


    清顏見狀莞爾一笑,緩緩蹲下身子,接過女孩兒遞來的糖果,柔聲道:


    “小石榴,竟然能說話了,真棒!”


    “姐...姐...娘說...糖甜...要留給...姐...姐...”


    小石榴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天真爛漫的望著清顏,稚嫩的嗓音一字一頓。


    \\\"小石榴乖~~\\\"


    清顏捏了捏小石榴軟軟的臉蛋,嘴角輕翹,清淺的笑容如同春風拂麵,暖暖的,讓人沉溺。


    清顏將小石榴交給身旁的七七照顧,站起身,看著眾人沉聲道:


    “作為李家寨的寨主,我給不了大家太多,隻能盡量做到讓你們生活的更好一點。”


    “還望大家能夠守望相助,不離不棄。”


    “寨主,您可千萬不要這麽說,您已經幫助我們太多太多了!”


    “是啊!您的大恩,我們無以為報!”


    眾人齊齊跪下磕頭,情緒激昂,聲淚俱下。


    \\\"大夥快起來,這是幹什麽!\\\"


    清顏見狀一慌,連忙將眾人攙扶起來。


    隨後,她衝著人群喊道:


    “小伍!”


    小伍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夥子,皮膚黝黑,但眼睛特別明亮。


    他聞言立馬挺直胸膛,大聲答道:


    \\\"姐,我在!\\\"


    “這是一千兩銀子,你拿著,叫上寨子裏的幾個兄弟下山去弄一些米麵來!”


    清顏將一千兩的銀票遞上去。


    可小伍卻搖了搖頭,沒有接。


    “姐,這錢我不能拿!會被戳脊梁的。”


    “我娘說了,姐已經給了我們一個家,不能再拿姐一絲一毫的東西...\\\"


    “而且小伍和寨子裏麵的兄弟有手有腳,可以下山自己掙錢!”


    小伍一臉堅定,語氣誠懇。


    清顏聞言一怔,臉上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沉默良久才緩緩說道:


    “可是你們這些半大的孩子,怎麽能養活這麽一大寨子的人..拿著吧....”


    說著,清顏不等小伍再拒絕,就將銀票塞入了他的手中。


    她淋過雨,所以知道世間冷暖,可是小伍不知道啊!


    小伍看著手中的銀票,一張黝黑的臉頰漲的通紅。


    他抬頭望著清顏,眼眶有些泛紅,聲音有些哽咽道:“姐姐,小伍是不是很沒用...”


    “哪有!別瞎說!”


    清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隨後又柔聲勸慰道:“小伍還沒有長大,等長大了,就能掙大錢了!\\\"


    \\\"可是...\\\"


    \\\"好了!不許再胡思亂想!\\\"


    清顏板著臉訓斥,隨後又溫柔的拍了拍小伍的肩膀,故作輕鬆的說道:


    “別擔心,姐姐現在有錢,在大戶人家裏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呢...”


    “等過段時間,錢攢夠了,姐姐再給你們請個先生,讓他教你們讀書寫字好不好?”


    “姐!”


    小伍聞言,再次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哽咽著喊道:


    \\\"我們知道你的銀子都是偷來的,姐,答應小伍,別再去了好嗎?\\\"


    清顏聞言神情一滯,臉色陡然一白。


    小伍看到她變化的臉色,連忙慌亂的擺手解釋道:


    \\\"小伍沒有其他意思,隻是希望...姐姐別再鋌而走險了,為了我們不值得...\\\"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就是了!\\\"


    清顏強裝鎮定,輕笑一聲道。


    小伍一聽,臉上浮現一抹開心的笑容。


    \\\"姐姐真好!\\\"


    \\\"你呀!\\\"


    清顏伸手捏了捏小伍的鼻尖,佯怒道:


    \\\"都成了小男子漢了,還哭哭啼啼的!\\\"


    說完,清顏看向眾人,柔聲道:


    “大家都散去吧。”


    眾人聞言,皆是紛紛退散。


    清顏望著人潮散盡,才深吸口氣,強壓住心底的悲痛,轉身走迴屋子,關上房門。


    她背靠房門,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淚簌簌往下掉落,緊咬著唇瓣,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突然!


    似乎再也堅持不住了。


    她將臉埋進臂彎處,低聲嗚咽著。


    一種無力感從四肢百骸彌漫而出,讓清顏感覺整顆心都被掏空了,空洞的讓人害怕。


    她真的盡力了。


    可是不夠,遠遠不夠!


    哪怕是去偷去搶,依舊沒辦法讓這些饑餓無依的難民們,能夠無憂無慮的活下去。


    這種絕望就像那年一樣...


    ……


    那年,大武國整個北地連月大旱。


    百姓顆粒無收,哀鴻遍野。


    道路兩旁到處都是幹癟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猶如人間煉獄。


    “娘,別丟下我,我不要饃饃了,都讓給弟弟。”


    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緊緊抓著婦人的衣袖,哭喪著小臉,淚如雨下:


    \\\"求求你了娘,清顏真的不要饃饃,求求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婦人用力的扯迴衣袖,絕望的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滑落,嘴裏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她抱著尚在繈褓的孩童,不顧女孩兒的拚命挽留,沒入了逃荒的隊伍裏。


    女孩兒望著最親近的娘親遠去,淚水悄然模糊了視線。


    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待著原地哭的撕心裂肺,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晚上。


    哭夠了。


    她茫然的望著四周,除了那一具具不會說話的屍體,整個世界仿佛就剩下了她自己。


    女孩兒害怕的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一步一瘸的朝著前方走著。


    漫無目的,不知歸處。


    誰也不知道這一夜,女孩兒是怎樣在這遍布屍體的荒野裏度過的。


    隻是這一夜過後。


    女孩兒眼裏,再也沒了最初的光明。


    女孩的世界


    ……


    七七滿臉擔憂的望著緊閉的房門。


    依稀能聽見裏麵傳來的壓抑到極致的哭泣聲。


    她深吸一口氣,緩步上前,剛準備敲門。


    就在這時。


    一直修長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七七迴頭,茫然的看著麵前帥氣的不像話的大哥哥,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噓!”


    李逸溫和的笑了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伸手指了指房間,嘴唇啟合,柔聲道:


    “你先去忙吧,她,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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