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臨,氣寒江波蕩。


    倉儲區碼頭,百人聚,百人望,百人風中抖,


    厚重的衣衫,擋不來自內心對冬日忌畏,人暖心不暖。


    細雨伴風來灑向碼頭,冰雨觸麵人顫哀怨咒罵起。


    風急浪大天色蒙,江麵難似往日清明。往日,兩岸相隔數裏仍可見,令朝,天沉視野蒙細雨如霧屏江。


    靜等,長望,無人無聲無舟現,滾熱之心於寒風中漸涼。


    火起,煙起,聲起,細雨寒風百人坐凳圍盤烤火,分成數堆數坨嘻嘻鬧鬧。


    黑衣,黑麵罩,厚實衣褲加身下人如企鵝,吵鬧人群中難以區分誰是誰,唯有一人獨特,眾人上小中寬下直,唯他滾圓身龐,如熊般立於企鵝堆中,特外招眼。


    胖人胖身火邊紮,擠得盤邊人員身斜怨起,他卻視而不聽,聽而不見,一個勁重複兩字:“擠擠,擠擠。”


    火盤邊,有一人被擠得避無可避,風自北來,位南的他,享受著滾滾焦煙,偏偏想躲還躲不了,隻起身背麵抹去被煙熏出來的淚花。恰在這時,前人被擠一動,抹淚之人倉促一退,正好焦煙滾滾起,又把他熏了一遍。


    咳聲停,罵音起:“死胖子!你想幹嘛!”


    往人堆中擠的胖子聞聲一停,想都沒想就強嘴道:“不關我事,又不是我往裏擠!”


    眾笑中,被熏得夠嗆的張揚扒人往外衝,感覺不妙的陸虎二話不說調頭就想跑。


    同擠一堆的迎風,見狀一樂,邪邪一笑抱著陸虎的脖子想攔一下,無奈己身沒多少肉份量不夠,攔截效果基本沒有,反倒被陸虎用脖子拖出了人堆。張揚擠出人群,便看到胖子身上掛著瘦子還跑很飛快。


    眾人嘻鬧烤火,碼頭上,有舉鏡觀望,突見灰蒙江麵有船影現,一影現身時觀望者未敢確實定,二影出現時亦無言,三影四影…接連出,觀望者才笑意現,才迴過身對灘頭上鬧哄哄的人喊道:“來了!”


    北風帶來寒意,也帶來的暖意,風中佳人乘舟來,身側娃兒圓如球,齊齊望向碼頭人群,尋找著朝思暮想之人。


    一號碼頭上,有人突喊:“胖子!你婆娘和娃都在這邊!”


    三號碼頭上望江尋人的陸虎聞聲大笑,又開始擠人,快要跑下碼頭墊板時,瞄見歡風盯著江邊凝神沒防備,不由壞心思起,奸笑著上前推了一把!迎風一個不穩,落於齊膝水中,岸上的胖子哈哈大笑。


    佳人,少年,少女,娃兒,江麵來,張鎮來人怎麽看都不像來支持前線,更像旅遊團慰問團,登岸的三百人,竟找不出一個成年男子。


    大胖套小胖,陸虎脖子上多了個胖娃,身邊還多了個笑意難掩的俏女子,女子名李佳。


    碼頭三人立,笑看身後合家,笑中幾分真切幾分傷,就他們三人沒等來要等的人。


    王昭彎身坐下氣罵一句:“他娘的,早知道這樣的話,我還不如多睡會。”


    黃圖苦臉附議:“的確,就咱三像傻子。”


    張揚臉臭臭:“估計是故意的,我就不信對麵沒船了。”


    三人湊頭埋怨時,大胖套小胖帶笑走來,大胖上來就說幸災樂禍道:“下一批,午飯左右才會過來,一千人左右,照計劃應該全是鎮上的集訓隊成員,嫂子她們得負責後續事項,估計明早才會渡江。”


    陸虎不理會吃癟瞪眼的三人,轉身,一手扶娃,另一隻手擺得像嘲笑像調侃,五根手指亂動。


    岷江風寒難掩歡聲,千裏外,秋炎依舊炮聲隆。


    亭州城焦煙四起,恐慌蔓延而開,從天而降的炮彈如降怒,砸在城池中,十數聲如雷霆般巨響打晨曦,也打破了寧靜。


    城外山林,陸良從望遠鏡中看到了守軍的驚恐,看到了城中數股衝天銷煙。


    垂鏡笑掩,陸良迴身對同來的記錄員問道:“一共多少次爆炸聲?”


    四位記錄人員,交表互對,最終一人上報道:“隻聽見十三響,估計有二發啞彈或落點大遠聽不到,城中焦煙十一處,城外山林兩處,命中率比預估的高了不少。”


    陸良帶笑點頭便吩咐道:“去忙吧,盡快把城北敵營的位置標出來。”


    四人轉身便走,沒有行禮,沒有應諾,也沒說知道了。


    四人漸遠,離營一同前來觀看試驗的陸鴻,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氣說道:“張鎮出來的人都這德行,一點禮數都沒有,全是一幫愣頭青。”


    陸良聞言苦笑,怎麽算他都是半個張鎮人,隻得硬迴一句:“我覺得這樣挺好,能省很多口舌,隻要事情往下一吩咐,剩下的就不用管,省心省力。”


    陸鴻沒迴應,望城說道:“照方才的炮擊,把城牆轟塌需要多少時間?你負責情報工作,應該比我清楚南邊一直在擴軍築城,拖得越久越不利。”


    陸良皺眉片刻,還是忍不住建言道:“個人的意見是減少短兵相接次數,攻城的代價太大,動不動就是千人亡萬人傷,同盟承受不起。以目前的技術和兵力而言,拿下亭州已不是問題,區別於傷亡,越早攻城咱們的傷亡越大。叔父未至前,前鋒眾將都一致認同隔空炮轟,計劃是一直炸,炸到亭州人跑完,炸到領主聯軍分崩離析。”


    陸鴻皺眉:“意思就是城倒也不攻?隻為趕人,把他們往南麵趕?”


    陸良點頭:“月國人太多,拚兵力的話同盟肯定耗不起,一城一城攻打的話,占領整個北地至少得十年,傷亡會超百萬,得不償失。咱們要的是土地不是人口,也不是攻城搶掠而是趕人,隻要把北地的人往南麵趕,南麵聚集的失地領主就會越多越亂…”


    陸鴻沒興趣聽計劃,抬手一壓示意收聲,陸良一停,他便手朝一指問道:“一個月能否拿下?”


    陸良早就想過無數攻城方法,聞言報了三個詞:“六萬人,前壓,一月足矣。”


    陸鴻盯著這個聲名突起的遠房子侄看了一會,見其不似玩笑,才肅聲道:“計劃隻是預演,想不如做!唯有讓敵人膽寒,才能讓那些想據城而守的人害怕。”


    “前線交給你們了,我隻管協調下命令,攻城的事一概不管,一月後,我要站在城南看風景。”


    陸良應諾。


    陸鴻雷厲風行當即對隨行衛隊吩咐道:“傳我命令!急令周邊十城駐軍抽調人員,並朝此地集結。”


    “傳命左軍,命其加速,命其十天內趕至此地!”


    “傳令右軍停步,調頭壓向行唐府,並做出攻城之勢,同時做好繞城南下圍困頓城的準備。”


    “傳命前營前移十裏,亭州沿線巡守集結,撤銷沿途崗哨關卡,除北麵不動,剩下的人全都給我隨大營前移。”


    ……


    陸鴻連下十一道命令,無一不是殺氣騰騰,無一不是在逼迫對麵的人決戰。一旁的陸良不解皺眉,卻收聲不語。


    陸鴻的親衛很快散盡,山頂許久無言。


    下山途中,陸良難忍疑惑問道:“叔父為何如此急迫?剛才的命令會讓三軍全都動起來。”


    陸鴻腳步不停淡淡答道:“動起來才能嚇人。”


    陸良無言以對。


    兩人在上百護衛的簇擁下行至山腳,正欲翻身上馬,突然巨響傳來,馬驚之餘,眾人轉頭看向高出地平線的亭州城。


    城外同盟人望城得出結論,一致認同測試人員的結論,砸在城中的啞彈爆了!


    同盟人歡聲笑語一個勁猜炸死了多少重要人物時,城中已亂成一片,爆炸直接把出麵平定人心的亭州侯炸沒了,同行查看未知物的十領主,六名將領也死了大半。僥幸撿迴一命的人,看著遍地殘屍,看著街中的數米大坑驚恐難定。啞彈未炸前,百人齊聚觀望,爆炸後,還能站著的人已不足一半。


    百騎迴歸突聞號聲,陸鴻控韁駐馬迴望,陸良亦是如此。


    陸鴻大笑:“看來爆炸效果遠超我們想象。”


    陸良一樂:“把亭州侯炸飛最好,隻要他死了亭州就是擺設。”


    百騎未至大營,離營尚有千米,身後蹄聲來,身前騎隊現。


    陸鴻皺眉,陸良不解。


    身後騎士未至聲先來:“將軍!城中密報!探子越城而出,確認亭州侯身故,同行的十餘的將領傷亡大半!亭州城已亂作一團。”


    身前騎隊一停,為首一人急報:“城北敵營異動,似有衝突營中起,偵察人員確認營中有大隊人馬對峙。”


    陸良喜難自禁好想大叫一聲‘盡起大軍隨我攻城!’


    陸鴻卻平靜異常片刻後給眾人澆了盤冷水:“傳我命令,嚴令各營各部各軍不得擅自行動,全都給我老實待著!”


    陸良心緒難平正想說機會難得,卻聞令來,陸鴻皺眉罵道:“還愣著幹嘛!趕緊讓炮兵開炮!一半向北!一半轟城!有多少就給我打多少!”


    轟嗚又起,營前煙塵滾滾難見人影,唯有一聲又一聲“開炮”的呐喊響起!


    “二號!炮管過熱彎道!無法使用!”


    “六號!炮管出現裂縫!有炸膛風險!”


    “五號!九號!炮基斷裂!無法調整方向!無法發射!”


    炮擊命令下達不足半小時,營前的十門炮就廢了四門,陸良狂喜之心遇冷,隻得下令延長發射間隔,不再一炮接一炮發射。


    僅剩三門炮還能用時,陸良叫停了炮擊,與黃單並肩看向陣地上亂七八糟的裝備無言,炮擊持續有一個小時左右,發射的炮彈卻不多僅有百餘,剩下卻還有三百之多。


    黃單一臉苦,陸良訥訥無言,陣地上的炮手、鑄造營成員也是如此,他們都被一個連一個的問題整無奈了,好不容易調整好發射劑量,好不容易確定方位方向,現在卻又冒出了堆問題。


    亭州城外,一身迷彩服的陸飛趴地身顫,數息前,一發炮彈落在百米外,差點就要了他的小命。許久不見爆炸聲響起,許飛長出一口氣,瞄了眼煙柱如林的城池便飛快後撤,腳下這山頭是不敢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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