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眾人在此已經等了一整天。自從爭執過後,留在這裏的就是沉默。誰都沒有心情講話。三大一小四個人靜靜地等著。隨著時間過去,不安就像怪獸一樣壯大它的勢力,逐吋逐吋地啃食他們的心,累積他們的恐懼。


    完全沒有動靜的尖山讓海因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他們完全不知道薩摩的情況,光是站在這裏,於事無補啊!


    想到這裏,海因目光轉向其餘的三個人。女兒和女婿還是死盯著風眼看,期待薩摩下一刻就出現在那裏。而琉璃呢?她也看著風眼,不過卻刻意跟他們保持距離。也難怪她會避著他們了,剛剛靈珊的反應真的嚇著她了。


    預言本是種神秘的東西,他們精靈人並非不信,而是從來順其自然的處事觀讓他們不需要先行得知未來。但也因此,當他知道薩摩是因為預言而進到風眼時,他沒有怪琉璃。因為,他相信,是神秘的力量在引導薩摩。他理該有這樣的經曆,隻是透過琉璃的預言罷了。靈珊照理也是抱持著這樣的觀念,但是,母親的關心雨擔憂,卻讓她失控了。


    看著避在遠處的小女孩,海因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雖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要是可行,他們就不用抱著不安苦等下去!於是,海因試探地叫:


    “琉璃?”


    幸好小女孩還沒打算不理他們,立刻便抬起蒼白的臉,滿臉疑懼。


    “你會預言吧!”海因拉開笑容友善地問。


    聞言另外兩個大人先是一呆,接著像是發現新大陸般,滿臉興奮地轉過頭,祈求地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但有了剛剛不愉快的經驗,她還是不免猶豫地看著三個大人,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見狀,靈珊喜上眉梢,張口欲言,卻讓海因阻止了。他知道以自己女兒的性子,說不定會搞砸。因此他阻止女兒發言之後,立刻緩下語氣:


    “那你可以幫我們預言薩摩在裏麵的狀況嗎?”


    小女孩鎖眉想了好一陣子,才猶豫地道:


    “琉璃的能力不足,……如果要幫摩哥哥預言,一定要在摩哥哥身邊才可以。”


    聞言,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一口氣。隻是,沒讓他們失望太久,小女孩接下來的話又燃起了他們的希望。


    “但是,琉璃知道摩哥哥的頻率,琉璃可以看!”


    可以“看”跟可以“預言”有什麽差嗎?雖然不懂,但有可能知道薩摩的現狀讓三人立即又振作起精神。


    “拜托你!琉璃!幫我們看看薩摩現在好不好…看看他是不是…還……還活著…好嗎?”靈珊睜著哀傷的眸子,軟言請求。


    琉璃這次沒有猶豫,立刻點頭,拿出懷中黑色的珠子,抱在胸前。跟中午時同樣的手續,琉璃又做了一次,隻是為了謹慎,琉璃這次使用了明鑒。


    不一會,黑色的明鑒便開始閃著白光,一明一滅的,看得眾人一陣緊張。


    琉璃不管眾人的緊張,專心地“看”。漆黑的眼前首先出現了一片藍綠色,接著黑色的碎影從四方逐漸聚攏,一個奇怪而模糊的影子隨即出現在藍綠色的中央。


    那是什麽?這個影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奇怪的生物。生物小小的身軀背後長著一對大到足以將全身包裹住的金色翅膀,頭上一隻又黑又亮又直的黑色尖角,胸前長了一片黑亮的鱗片,**的下體也長了一根奇怪的東西。這些都不是摩哥哥有的啊!可是,生物那頭淡金色的發絲明明就讓她有熟悉的感覺。那會是摩哥哥嗎?琉璃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專注地看清楚眼前的影子。


    影子逐漸清晰,角度微微一轉,嚇!那不是摩哥哥的臉嗎?琉璃吃了一驚,抱在胸前的明鑒也不由得震動了一下,累得一旁專注看著琉璃的三人也跟著心驚肉跳。


    琉璃這一嚇,眼前的影子又模糊了,隻得再次集中精神。雖然還有點模糊,但那張臉分明就是薩摩!


    他皺著斜飛的劍眉,緊閉著那雙令人敬畏的美麗金眼睛,英俊的小臉上透出詭異的淡淡光芒。雖然多了那麽奇怪的結構,但大致上看起來還好……。琉璃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那個地方壓迫感仍然很強,但是摩哥哥在那裏似乎沒有危險。


    這邊才剛放下心,一陣暈眩感便猛然襲擊,模糊的影像就在暈眩感中消失了!琉璃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太虛弱,無法長時間集中精神的緣故。


    放下手中的明鑒,琉璃睜開了雙眼,思考起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摩哥哥身上會多出那麽多奇怪的東西呢?不僅長出了翅膀和尖角,還像魚一樣有鱗片呢,更有一個功能不明的東西呢?那是什麽?是跟角和翅膀一起長出來的嗎?


    琉璃隱約察覺薩摩四周圍繞著一種奇怪的氛圍,像禁錮也像保護。但不等她仔細迴想,急切的三個大人就打斷了她的思考。


    “琉……琉璃,薩摩怎麽樣?”靈珊追問。


    琉璃看著靈珊,不知道要不要將那奇怪的影像說出來。她……害怕責備。轉眼看看其他兩個大人,琉璃心中已有決定,隻聽她簡短地說:


    “摩哥哥在一個奇怪的地方,但是……還活著。”


    她決定不將那奇怪的現象說出來,連自己都看不出來的狀況,他們用聽的又怎麽會相信?!搞不好說了反而讓他們胡思亂想。幸好薩摩還活著是她確定的感覺,因此她決定隻告訴他們這些。


    “奇怪的地方?那是什麽地方?”靈珊又問。


    琉璃無奈地搖搖頭,語帶保留地道:


    “琉璃不知道,很像在水裏,又很像不是!”


    靈珊本想繼續追問,但宇瀚卻閃著深思的眸光開口阻止:


    “好了!靈珊!她都不知道了,還有什麽好問的。別擔心!起碼,薩摩還活得好好的啊!”


    他看得出來琉璃這孩子似乎在隱瞞些什麽,但他選擇不追問。靈珊雖然沒有察覺異樣,但還是同意丈夫的意見。的確,琉璃隻是個六歲大的孩子,什麽都不懂,能夠看出薩摩還活著就已經很好了,她實在不能也不該追問太多。於是她略一思量,也決定不追問了。


    “我看,今天薩摩是不會出來了!我們就先迴去吧!”海因下結論。


    靈珊呆了一呆,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遲疑地點頭答應。


    ※※※


    從這日起,每天都到風眼來探看成了海因和宇瀚夫婦倆的例行公事。而琉璃呢?那一天,她沒有迴去,她等到了天明。之後,琉璃一天中的大半時間全都留在風眼,對著尖山講話。海因三人每天到風眼時都會發現琉璃小小的身影。


    琉璃曾經試著進入風眼,但是不論她如何努力,一接近到兩公裏內便好像有一堵高牆穩穩地擋在麵前,怎都跨不過去。但是,她跨不過去,卻也沒有如過去接近的人一樣受傷。琉璃不知道傳說,隻道這風眼太過神秘,竟不能讓人接近。幾次嚐試無效,琉璃也隻得在外候著。海因等人當然也是不解,不知道為什麽眾人無法逼近三公裏內的風眼,琉璃一個小女孩卻可以接近到兩公裏內。但這種情況下,沒有人願意深思。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多。若不是琉璃可以看到薩摩還好好的活著,加上一個不速之客時常出來提醒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快相信,薩摩已經死了!究竟,薩摩在風眼中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待了四年?


    ※※※


    神秘的洞窟裏,銀白色的柔光緩緩灑落,映照得一泓寧靜的藍綠色池水散出瑩瑩璃光。水麵以下,銀光穿越藍綠色的波光,投射出一道道柔幻的美麗光柱。一具形象奇特的軀體,靜靜飄蕩其中,其悠閑姿態彷若沉浸於光柱的愛撫中。寧靜緩緩迴蕩著,直到平靜的池水蕩起了璀璨的波紋,波紋的中心正是那具沉睡的軀體。原來這具軀體正輕輕抖動。


    他醒了!在一段不算短的昏迷之後,薩摩終於“醒”了。身體的痛苦已經不像記憶中那麽尖銳,但全身筋骨、經脈全都熱得發痛證明了他曾經經曆的折磨。睜開雙眼,滿眼的藍綠色,讓他有一陣錯亂。這是哪裏?


    抬起沉重的手臂,流體的感覺隨即從皮膚傳來。水?!薩摩驚奇地發現這件事。


    他為什麽會在水裏?!又為什麽能浸在水裏卻絲毫不顯得唿吸困難?!疑惑剛起薩摩便立刻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他沒有唿吸?!


    事實才剛發現,薩摩隻覺得胸腔猛地一震,隨即又可以唿吸了!但,顯然,在這種時候,這個地方,恢複唿吸根本不是一件好事。藍綠色的水隨著薩摩不自覺吸氣的動作灌進鼻腔!嗆得薩摩直覺張口唿吸,卻反而又喝了一大口水進去。


    這兩下可把薩摩給嗆壞了,幸好薩摩年紀雖小,但水性可不差,雖然慌張之下喝了好幾口水,但立刻就冷靜下來猛劃雙手。手劃腳踢,沒三兩下,薩摩就摸到冰冷的硬物。岸邊?!伸手一攀,“嘩”地一聲,薩摩探出水麵,奮力咳了起來。


    溺水的感覺實在叫人不敢領教!薩摩邊喘著氣,邊這樣想著。


    好不容易緩過氣,薩摩卻覺得頭重得很不尋常。莫非是剛剛嗆了幾口水的結果?薩摩甩甩頭,伸手扶上額頭,本打算減緩沉重的感覺,然而手上的觸感卻讓他大驚失色。


    咦?!這是什麽?好奇之下,薩摩順著弧度摸下去……。隻是,這一摸可把薩摩嚇到了。角?!一隻角?!一隻角長在自己的頭上?!莫非就是這隻角讓他的頭變重的?!想到這裏,薩摩猛地轉過身,低頭仔細看著水中的倒影。


    被薩摩轉深所擾起的波紋漸漸平穩,倒映的影像也隨之清楚起來。真的是角!一隻黑色的角長在自己的額頭上!可笑的是,角的上麵還貼著一片鱗片,那是原本長在額頭上的龍鱗片!若不是幾乎快要解體的骨骼提醒自己的話,薩摩幾乎要以為自己在作夢了!


    瞪著水中的倒影,薩摩努力忽略身體的痛苦,試圖厘清現在的狀況。隻是腦袋才剛開始運作,敏銳的視神經卻立刻收到異狀。


    天!那又是什麽?!薩摩在自己的倒影中發現了一片奇怪的陰影。陰影很大,還把自己的影子擴大了好幾倍。


    試探地往後摸。咦?!毛毛的?!這是什麽?


    偏頭一看,薩摩的嘴張的更大了!他現在反而有點希望他是在作夢,因為,他看到的竟然是一種動物的器官—翅膀?!


    瞧他現在變成什麽了?!龍嗎?全世界隻有龍和鳥有翅膀,當然,還有鳥係的獸人。難不成因為他身上有著四分之一,甚至不到的龍族血液讓他變成龍了?!薩摩擺脫了這個可能,因為,龍的翅膀是沒有“羽毛”的!獸人嗎?!


    薩摩隨即又推翻了這個可能,先別說他身上沒意外的話是沒有獸人血液的,更因為,獸人要出現野獸特征是在情緒激動時,而且絕大多數的是決鬥的時候!可他現在除了驚嚇之外,一點也不興奮;除了想殺了自己之外,一點也不想打架。


    薩摩拍拍臉,忽略仍然發痛的身體,仔細迴想起來……。


    是了!他聽了琉璃的預言,決定到風眼去!沒想到進了風眼,還走了很久才到一個奇怪的洞窟。


    薩摩抬起頭,看了看,雖然原本明亮的洞頂現在隻剩下柔和的銀白色,但薩摩肯定這就是那個洞窟。


    接著在洞窟裏看到了一把刀和一把劍。他先是莫名其妙地抽出了那把金色的劍,然後,腦中一片混亂,接著更莫名其妙地抽出了那把刀。


    想到這裏,薩摩將目光落在銀光折射的中心,那是印象中黑刀插的位置。視線一轉,又看向洞中最暗的中心,那是印象中金色劍插的位置。


    之後,自己才剛“清醒”,刀和劍從雙手手掌中鑽了進去?!


    對!鑽了進去!那見鬼的刀和劍就這樣不見了!一想起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都仿佛覺得手心還在發癢。


    龍神啊!問題一定出在這裏!他還記得之後就是讓人痛不欲生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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