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火光,燒紅了半個邢州城。


    當尉遲恭氣喘籲籲的趕到城北夏軍大營時,淮陽王李道玄已經坐在營房外的街道上,赤裸著上身。


    李道玄消瘦的身體上幾道傷口觸目驚心,正由張德柱幫他上藥,或許是疼痛,李道玄的眉頭時不時皺起,但未有半點叫痛的言語。


    尉遲恭上前行了一禮。“見過淮陽王。”


    李道玄本想起身,但是身上著實疼痛,加上之前的搏殺更是使他力氣虛脫,腿腳不聽使喚,遂微微點頭示意,見到尉遲恭身後兵卒長槊上的淩敬人頭,難得的笑了起來,“尉遲將軍果然了得,擒殺了賊首。”


    這一笑,或許是扯到了傷口,頓時一陣疼痛,讓李道玄的清秀的五官瞬間錯位。


    尉遲恭哈哈大笑,對於這個深入草原裏應外合包抄突厥人,又孤身前來奪邢州城,如今又以幾十人解決了三千夏軍的淮陽王,雖說是少年,但這等謀略、膽識與勇武,尉遲恭打心眼裏佩服。


    笑完之後,尉遲恭問起了戰況,“三千夏軍逃脫了多少?”


    若是逃出了個幾百人,待天亮後反應過來,發現唐軍一共不過百餘人,說不定會發起反攻,因而尉遲恭要趁著對方還沒有緩過神來,將這些人趕盡殺絕,以免留下後患。


    “尉遲將軍,三千人無一逃脫。”張德柱笑著搶先答了一句。


    聞此言,尉遲恭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他未曾預料到,他是想到淮陽王可以出其不備打破夏軍,但是著實 難以想象幾十人便可以將三千夏軍斬殺殆盡。


    李道玄幽幽歎了口氣,臉上一絲苦楚浮現,“但也折了幾位弟兄,白虎營這邊趙二死了,玄武營也戰死了三個弟兄。”


    尉遲恭心中也生出絲許的惋惜,不過作戰本就有傷亡,更何況幾乎一比十的對壘,見李道玄痛苦的模樣,尉遲恭不禁出言勸慰道,“弟兄們參軍便是做好了有一天戰死沙場的準備,在咱們齊王麾下,若是不死,便能建功立業,若是不幸先走一步,那是進忠義祠光宗耀祖,莫要說別人了,即便某尉遲敬德死了也別無遺憾。”


    “尉遲將軍說得對。”張德柱率先應了一聲。


    其他白虎營與玄武營的將士聽後也是大笑著道了句將軍說到俺心窩裏去了。


    “淮陽王你且療傷,我去將戰死的弟兄後事料理一下。”


    李道玄受傷不輕,剩餘掃尾的事情尉遲恭自然要承擔起來,除了布兵安排之外,還要將戰死的兵卒火化後骨灰裝好,好在日後帶迴晉陽城。


    這是齊王專門下達的命令,並州的將士戰死在外,必須要魂歸故裏,若是距離較遠或有其他不便時,可將骨灰帶迴去。


    尉遲恭做完這一切時,天際已經開始生出一抹亮光,站在火還未滅去的夏軍營房,尉遲恭有些恍惚,不知那厚厚的雲層下生出的光芒是霞光還是餘火在天邊燒出的彤彩。


    晨風習習,早霞終於刺破了雲靄,像似一把胭脂灑在了天邊,尉遲恭竟看得有些出神,好一會才發現李道玄已經走到了他的身旁。


    “淮陽王,接下來該怎麽辦?”這個問題尉遲恭想了許久,麵對手下的弟兄,尉遲恭不敢表現出遲疑與擔憂,但是與李道玄,他無需再做隱藏,此刻竇建德大軍開拔不過數日,若是聽聞邢州失守,即便不是全部揮師而來,隻要一萬兵馬,便能輕而易舉的奪迴邢州城。


    李道玄抿了抿嘴,這個問題他也思索了許久,張德柱已經被他連夜派走迴去報信,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並州的援軍早些時日到達。


    同樣擔憂的李道玄歎了口氣,“奪城容易,守城難。尉遲將軍,思來想去,不如在邢州城募兵吧,我們兵力不足,若是起了變故,很難應對。竇建德拿下邢州後,顯然是將邢州當作了此番南下的後方,所以糧草與銀錢並未帶走多少,恰好可為我們所用,重賞之下,自然會有勇者響應,隻要堅持到大王率軍而來,便算是守住了邢州城。”


    尉遲恭點了點頭,“淮陽王說的有理,若是從王林他們迴去算算時日,這兩日應該就有消息傳來了,我等隻要繼續堅守幾日,也算是為大唐立了一功。”


    當紅日再度升起的時候,邢州城的百姓開始三三兩兩的走出門來互相打探消息,其實昨夜的城北大火整個邢州的百姓都看到了,很多人心中明了,這一夜邢州城又發生翻天覆度地的大事。


    果不其然,街頭巷尾多了張貼的告示,大唐齊王的兵馬再度奪迴了邢州城。


    這年頭兵荒馬亂,邢州衙門今個姓李還是明天姓竇,邢州的百姓其實並不關心,他們在意的是誰能夠讓大家過好日子。


    很顯然,這張告示給大夥帶來了好處,告示中說為表彰邢州百姓不忘大唐,故三年裏賦稅減去兩成。


    每個告示前都圍著很多人,隻要有識字之人讀到這一句,立馬迎來周圍無數的拍手稱好,於是乎老百姓又開始念叨起邢州在大唐的管理時的種種好,有些老者說道動情之處,不禁淚花閃閃。


    在這種全城百姓歡唿的氣氛中,告示中的重賞募兵也受到了推崇,不少身強力壯的朝著募兵點湧了過來。


    在募兵點察看的尉遲恭見其中有些人一副遊手好閑的模樣,顯然是衝著入伍便立馬可領五吊錢的誘惑來的,但是他絲毫不在乎,隻要進了營地,即便這些潑皮有通天的本事,也會被他手下那幫小子訓的服服帖帖。


    一天下來,募了接近五百人,尉遲恭與李道玄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些新兵領了銀錢後,歡天喜地,無不是想著混了一年半載可就發財了。但是很快玄武營的老兵出現,從此這些新兵的噩夢便開始了。


    當然,狠狠操練新兵的李道玄下的命令,所以他去新營地察看時,新兵叫的越苦,他就越放心,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迅速成長起來,成為可用之兵。


    第二日太陽即將落山時,在南城門當值的白虎營兵卒騎馬匆匆向李道玄稟報,“將軍,城外來了一隊兵馬!”


    李道玄與尉遲恭皆是驚得站了起來,最為擔心的事情還發生了。


    “來了多少人?”尉遲恭出聲問道。


    “約莫一旅人。”


    聽聞人數隻有一旅,也就是百人,李道玄與尉遲恭互相望了一眼,兩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尉遲將軍,如今也別無他法,邢州城的消息不能傳出去,若是不讓他們進城必然會心生懷疑,不如來一個請君入甕,一個也不給逃脫。”


    尉遲恭點了點頭,眼下這情形隻有如此了,等這波人失蹤的消息傳迴夏軍大營,估計也是三五日後的事情。


    這便又可以拖延個三五日的光景,說不定那時候齊王大軍就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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