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以一眾群臣的慷慨陳詞,影響了包括太子在內的一大批同僚,結果這場關於北涼五州的廷議以嘉德大帝連發兩道詔書而形勢大變。


    製曰:涼王許默,履職以來,抵禦迴鶻,開疆拓土,恪盡職守,著即賞賜黃金萬斤;即日起,都五州大都督。欽此。


    製曰:禦史秦幀,汙蔑涼王,貶謫為庶民,永不得錄用。欽此。


    這位提出涼王有罪的秦幀被貶謫了。


    …………


    “魏先生,到底是怎麽迴事?這秦幀就是個軟蛋,還自稱為我大周第一諍臣,我看就是徒有虛名!”


    許建成問魏武道。他現在極為焦躁,這次非但沒有讓涼王父皇產生嫌隙,竟是還讓涼王得到了天大的好處,北涼道真成了五州。


    還賞賜了五萬金。


    “殿下,此事不急,陛下素來以多疑著稱,這次看似我們處於被動,不得不順著陛下,但是這個秦幀可不是泛泛之輩,豈能讓我等驅使,他也想以此而獲得清名,繼續往上爬。”魏武幽幽說道。實話說,他現在也是有些遲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一樣。


    “魏大人,請您告訴下官,到底是為何找到我?又是誰讓你來讓我意圖毀涼王,亂大周社稷?”


    突然,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腦際,魏武的心跳急劇加速了,頭上冷汗頓出。


    他對王景生叫道:“快!快派人去天牢,你要親自去看到秦幀,我去王首輔看看。”


    說罷,魏武奔出門外,騎上快馬疾馳而去……


    到了這時候。


    許建成也是一臉懵逼,望向王景生。


    “殿下,可能我們被算計了,當然,這隻是一個猜測,現在需要確認,你就在府邸等,記住,等我們的消息。”


    王景生叮囑一番許建成。


    實話說,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聽到魏武讓他去天牢看秦幀的時候,他心裏也是一陣咯噔。


    王景生也是奔出了門外,騎上快馬飛奔而去……


    到醜時一刻,兩人才迴到太子府來稟報。


    這一夜,太安城中有不少人因為昨日朝堂上的事情而受到了牽連。


    一顆顆人頭落地。


    一股股鮮血飛濺。


    一具具屍體橫陳。


    這的確是一場有預謀的清理,目標很明確,手段很幹脆,宛如都是策劃好的一樣。


    隻是這一切。


    魏武和王景生兩人根本沒有看到而已。


    兩人飛快地迴到了東宮,稟報了些事情。


    “兩位先生,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我們做的事情,讓人知曉了?”


    許建成望向王景生和魏武,臉上帶著些焦急。


    魏武朝著許建成深深一揖:“殿下,若說是大事,也可以是大事,若說是小事,也可是小事,可今日在早朝上的事,實話說,我也沒看懂,陛下的態度晦暗不明。”


    伴君如伴虎!


    帝心如淵!


    這些道理,都是魏武能走到現在的技能。


    “我看倒是未必,陛下生性多疑,今日之事,看似是對涼王的嘉獎,實則也是試探,正所謂‘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都是陛下的手段,現在對涼王也是一樣。”王景生迴想早朝的情景,他斟酌一番,說道。


    他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


    今兒早朝的時候,看似維護,實則心中忌憚。


    九龍奪嫡的陰影,依舊籠罩在陛下的心中。


    “如此最好,否則對我們不利!”魏武說道,他現在有點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說,以嘉德大帝的帝王術,也會自導自演,出來詆毀涼王,算是一次敲打,現在他踩一腳,事情就變味了,兀自,無數的念頭在腦際閃過,下一瞬朝著許建成一揖:“殿下,這幾日切記不可做任何出格的事,靜觀其變。”


    許建成望向王景生,後者也是點點頭:“殿下,魏太傅說的是。”


    …………


    太安城。


    勤政殿。


    這裏是嘉德大帝處理政務的地方,距離太極宮的太極殿不遠。


    此刻在這座大殿內,燈火通明,裏麵極為簡陋,除了基本的案幾、圈椅、香爐、火爐外,別無他物。


    勤政殿大門開著,幾個忙碌的太監,已經按照司禮監大太監的要求,將所需東西放置好,然後就陸陸續續的退去,有的守候在門口,有的則是到了旁邊的值房,隨時等候差遣。


    曹謹掃視一眼,大殿中一切妥當,這才趨向靠近禦案最近的燈前,添加了燈油,用特製的簽子撥弄一下燈芯,大殿中燈芯都撥弄了,整座大殿內更是明亮。


    做完這些後,就去旁邊的火爐中用鉗子撥弄一下,在放上水壺。


    “你就不能消停會兒?沒看見朕在忙活?那些燈已經夠亮了,我看你是閑得慌,你過來吧,曹謹。”


    說話的人,正是大周帝國的嘉德大帝,許淵。


    他再說這話的時候,看都沒看曹謹,就知道他在撥弄燈芯,往火爐中添加火料。


    “主子,老奴錯了。”


    曹謹快步趨到禦案前,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道。


    “起來吧!”


    許淵站起身,走到了中央的位置,有蒲團和案幾,案幾上有茶爐,坐在蒲團上,伸出腿朝著曹謹招招手,道:“我聽說你按腿的手法不錯,你給朕按按。”


    曹謹連滾帶爬站起來,飛快地到了許淵麵前,將許淵的雙腿放在腿上,開始按摩。


    “嗯,不錯,曹謹啊,你堂堂司禮監掌印,倒是學期了按摩,倒是讓朕刮目。”


    許淵定定看著曹謹。


    後者感受到了許淵的眼睛盯著他,臉上帶著笑,也不看這位嘉德大帝,而是姥姥到來:“老奴前些日子總是聽主子念叨坐久了腰酸背痛,老奴就想,有什麽法子能緩解陛下的痛苦,有一日,我在德妃娘娘那裏得到了一份圖冊,她說有用,我就學著,現在還不熟練,也不敢個主子按摩,怕傷了龍體。”


    許淵笑了笑:“行啦!還不錯!倒是有些效果!”


    曹謹誠惶誠恐,跪在地上,說道:“若是有效果,老奴以後好好學,等主子累了,就為主子按摩。”


    許淵再次看向曹謹,問道:“剛剛你說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曹謹立馬跪俯在地上,說道:“德妃娘娘那…”


    許淵雙眸閃過些複雜的光芒,良久之後,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謹,問道:“曹謹,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德妃了?”


    曹謹聞言,臉上露出笑,尖銳的聲音響起,“主子今晚前往德妃娘娘處。”


    許淵一腳踹在曹謹的身上,罵道:“狗奴才!”


    曹謹立馬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


    許淵又是罵道:“看看你這個奴才的樣子,起來吧,還有正事沒有辦,等辦完了,朕在考慮去不去。”


    曹謹起身,低聲道:“奴婢已經安排好了,就等主子您發話了。”


    許淵:“沒人知道吧?”


    曹謹:“主子,沒有任何人知道。”


    “將人帶到精舍中,我親自審問,在這段時間內,任何人打聽,都給我記錄在案。”


    許淵說完,穿過後堂,走進一座精舍,這裏雖然是精舍,但依舊是很簡陋,屋子裏最多的便是古籍,以及到處都是文書,堆積如山,可看得出嘉德大帝是一個賢明之君。


    曹謹朝著許淵深深一揖:“主子,我馬上帶人來。”


    不久後。


    曹謹帶著一個身著內侍服飾的人走進了精舍,能走進這座精舍的人,除了王景、薛長青和南宮懿德,以及司禮監的幾位大太監,便是今日的這名身著內侍服飾的秦幀。


    “秦大人,你可要好好說,主子現在在氣頭上。”


    曹謹提醒道。他知道秦幀是個耿直的人,是大周出了名的諍臣,容易得罪陛下,恐怕接下來精舍內會發生一場君臣的奏對,將會是一場暴雨,或許就是精舍內的暴雨,會讓無數人人頭落地,血雨腥風,也有可能是風平浪靜。


    “曹公公,我知道你的意思,謝謝你提醒。”


    秦幀說道。他討厭宦官,但對曹謹說不上什麽討厭,此人很懂得官場的那一套,也是有嘉德大帝這樣的人可以壓製,他繼續道:“隻是有些事,當局者迷,該提醒陛下的,還是得提醒,否則作為臣子,便是不忠,對朝廷,便是瀆職。”


    曹謹一個頭,兩個大。


    他無數的念頭在腦子裏閃過,知道這個時候勸說一個直腸子的人,無異於對牛彈琴。


    兩人很快到了精舍中,此時許淵坐在一個案幾前,正在批閱著奏疏,聽到腳步聲也沒有抬頭,而是繼續忙碌。


    “主子,秦禦史到了。”


    看見許淵看完一本奏疏,曹謹才低聲道。


    “讓他先跪著,我先看完這些奏疏。”


    許淵看也沒看的說道。然後他繼續批閱案幾上的奏疏。


    見此,曹謹折迴,來到了秦幀的麵前,說道:“秦禦史,您也聽到了,跪著等吧。”


    秦幀跪在地上,身體撲在地上,頭擱在地板上,不去看正在批閱奏疏的許淵。


    一刻鍾。


    兩刻鍾。


    ……


    五刻鍾過去,許淵已經在飛快地看奏疏,秦幀已經是跪在地上,曹謹卻是站在一旁,煎熬的等著。


    “曹謹,讓秦幀君前對話。”


    突然,站在一旁發呆的曹謹被許淵這一聲給驚醒,他立馬趨到許淵的案幾前,又望向跪在門口的秦幀說道:“秦禦史,君前奏對。”


    秦幀跪在地上,膝蓋已經跪的麻木,但還是在口中迴道:“遵旨。”


    秦幀慢悠悠地趨到禦案前,強撐的一口氣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許淵動容,望向曹謹:“賜座。賜水。”


    曹謹親力親為。


    “秦幀,你可知罪?”


    等到秦幀坐定,精氣神好些,許淵冰冷的聲音響起,“滿朝都在說北涼做得好,涼王做的出色,你倒是要詆毀一個八歲稚童,國之棟梁。”


    言罷,許淵用冰冷的目光盯視著秦幀。


    秦幀不慌不忙,起身跪在地上,磕頭道:“臣聞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涼王有開疆拓土之功勞,但不尊大周之律令,本該功過相抵,陛下卻是封賞,實在是不妥,恐有人效仿。”


    “是嗎?你真是如此想?”許淵審視著秦幀。


    “臣是如此認為。”秦幀迴答的義憤填膺。


    許淵:“秦幀,朕問你,你今日在早朝上的言論,就隻是你一家之言,沒有其意思…仔細想一想,好好斟酌一下,朕給你一盞茶的功夫想,想的好,活命,想的不好,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言罷,許淵還看了一眼曹謹,後者領悟,趨到秦幀麵前,低聲道:“秦禦史,生死一瞬間,你得想清楚了。”


    良久之後。


    秦幀跪在地上,磕頭道:“陛下,臣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


    許淵眼睛一冷,“真是冥頑不靈!”


    曹謹眼神中露出了苦澀,低聲道:“秦禦史…”


    秦幀再次磕頭,道:“臣不變。”


    言罷,精舍中,死一般的寂靜。


    曹謹站在那,唿吸可聞,眼睛瞥向許淵。


    他又望向秦幀,一陣失望和同情。


    “你起來吧。”許淵的話打破了沉默,就連曹謹都是一愣,可接下來許淵的舉動,讓他更是震驚,許淵望向秦幀:“朕隻問你一句話,你可是能一直保持一顆心不變?”


    秦幀一愣,不知道許淵是何意,他都已經準備接受嘉德大帝的雷霆之怒了,他問真話是什麽意思,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死不了了,便是再次拱手,沉聲道:“陛下,臣隻屬於陛下,屬於大周朝廷。”


    許淵點點頭:“很好!”


    曹謹一愣。


    秦幀也是一愣。


    許淵緩緩起身,趨到秦幀跪的地方,聲調提高幾分,道:“秦幀接旨!”


    秦幀跪在地上,等許淵的旨意。


    “朕,冊封你為巡察史,巡視北涼道。”


    許淵說道。而後又是賜下了一柄劍,喚作王劍,可憑此劍便宜行事。


    秦幀一驚,複又磕頭:“臣,領旨,定不辱使命!”


    許淵定定看向秦幀,“這次你要便服出行,你出帝都,不得讓任何人知道。”


    秦幀:“領旨!”


    看著秦幀走出精舍,不久後,曹謹折迴。


    “是不是覺得朕冷血無情?”


    看著一臉狐疑的曹謹,許淵問道。


    曹謹立馬跪在地上,說道:“主子有主子的想法,奴婢不敢置喙。”


    許淵看向曹謹的眼神複雜,說道:“走,陪朕去德妃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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