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說:“這曾是他的父親贈予母親的,如今傳到我的手上。他還說戴上了就不能再摘下來。”


    這話說得濃情蜜意,暐暐聽來卻是徹骨的涼薄,連著臉色都有些煞白……


    不是所有冠以父輩情感的都值得豔羨,就像不是所有的戒指都象征情比金堅,


    看來這份涼薄才是她與莫羨之間的本來麵目!


    見到暐暐的麵色驟變,她不感意外,平和的目光中,隱忍怒氣:


    之前信誓旦旦地說什麽不曾傾心,如今不過是聽到了這戒指的出處,就這般的失魂落魄,還不是餘情未了!


    她自然是猜錯了,從來人心隔肚皮,妄自揣測他人的用心,有時反而是不識好人心。


    暐暐此時的略微驚詫,以及少少傷悲,其實是感慨她的深情,他的絕情……


    不過再是感慨,暐暐也不會道破,這世上本就有很多夫妻貌合神離,當局者自欺欺人,旁觀者又何必操心?


    暐暐輕咳幾聲,以作掩飾:“今日涼風頻作,我實在吹不得,有些失態了。”


    陌吟寒的表情也有幾分不自然,他疑惑於她話中那些與莫羨的情真意切。


    一直以來,他們陌家消息靈通,卻未曾打探到醫聖莫羨有娶妻之說。


    況且她又何必要如此有心地講給暐暐聽,莫非這三人間,曾有過愛恨情仇?


    暐暐緩了緩氣息,還有一事需要問清:“這戒指意義深遠,我縱然心儀,也無緣所得。


    隻是之前見到師母您時,似乎並沒有佩戴,不知何時起,這份感情升溫得如此迅速?”


    聽到暐暐叫“師母”,她有些滿意,笑意中幾分輕鬆:“就在你離開當晚,他送予我的,算來已佩戴四年有餘。”


    四年?四年!


    一霎那,暐暐覺得全身的血液,直衝巔頂,她立刻地調轉迴身,用手按住狂跳的心,額側的經脈脹得生疼。


    暐暐想起蒼凜子的話“借人之力,打探情況,心中有了預估,這是你的長處,但太過倚重心中的預估,就成了你的弊病!”(第44章)


    那麽這一次,到底是自己的妄想,還是曾經的錯判!


    暐暐覺得氣不繼息,就大力地咳嗽起來,極重極深地唿吸之下,清氣灌頂,才強壓下心緒的躁動:


    不可草木皆兵,隻能靜觀其變!


    “看來於小姐大病初愈,身子還未完全複原,既然如此,實在不必急於參加這次的組長之選。


    畢竟少了護佑,你還是很危險的。”她一語雙關,這個“危險”指代不明,是參賽結果,還是性命之憂?


    “實不相瞞,這場重傷,確實叫我玄武倒退,但此次的組長之選,機會難得,試試也無妨。”暐暐沒有轉身,隻稍稍側了側臉,眼眸低垂,擋下了此時冷冽的目光,


    “何況家父也在本次的監考之列,我大可安心無憂。”


    玄武倒退?安心無憂?她正要接話,卻被身旁的陌吟寒伸手攔住。


    此次的三人會麵,陌吟寒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暐暐的身上,不是明目張膽的緊盯,而像是漫不經心的瞥過。


    暐暐那些暗示心理的小動作,焦慮時的輕輕蹙眉,驚愕時的有力咳嗽,還有此時遮掩下的銳利眼眸,雖然一閃而過,但都一個不落地看進眼裏。


    於是,他虛指前方:“雪師母,那幾位似乎也是來參加本次的組長之選,不妨再去認識認識。”


    陌吟寒在暗部多年,兩年前晉級為小組組長,


    而這位雪師母,作為高資曆的暗部維穩者,平日裏兩人時有接觸,但關係一般。今日的並肩而行,其實隻是巧遇。


    雪師母提出本次選拔新辟了兩條入選渠道,龍蛇混雜,不如提前去會會參賽者,以便心中有底。


    他點頭隨行,不想就此遇到暐暐。


    這時,陌吟寒又對著暐暐說話,幾分不滿與訓誡的樣子:


    “聽聞你們孔雀家姐妹不和,但此時姐姐正在場內比賽,你即便是做做樣子,也該前去觀戰。在這兒閑著,實在於理不合。”


    暐暐早已不想逗留,正好借著這話離開。


    ……


    待暐暐走遠,陌吟寒與她向著剛剛虛指的方向前行。


    她走得很慢,嘴角的笑意難以捉摸,陌吟寒不習慣這樣的步態,但也隻能遷就。


    “陌少,我們常有接觸,也相處融洽,為何不能走得更近些?”她話中有話,這個“近”指代交情。


    陌吟寒不做聲,他此時的心思也不全在她的話裏,還留了部分落在她的手上。


    這枚戒指叫暐暐變了神色,必定暗藏玄機,他雖然出身兵器世家,卻看不出什麽名堂。


    如果非要較真,那就是她戴著戒指的左手,指甲上的半月痕全無,對比右手上的尚存一線,有所差別。


    陌吟寒還在晃神,她已走近身側。


    這陡然減小的距離,讓陌吟寒很不自在,他想退開,卻覺得腳步發沉,連著眸子也很快遲疑起來。


    周圍的人與物漸漸迷糊,眼前隻剩下她的身影。


    陌吟寒不自主地向著這個身影走近,直到四目相對。


    她此時的笑容散去,眼神也凝重起來,黑睛趨散,而瞳神銳利,就像洗硯池中的一滴落墨,尖銳而迷離;


    迷離得像一張密密織網,控攝人心,尖銳得像一個高明的賊人,輕而易舉就撬開心扉:“陌少當真不記得這位於小姐?”


    頃刻間,陌吟寒的記憶紛至遝來:於暐暐,我如何能不記得?


    陌吟寒與暐暐相識較早,就在她初入暗部之時。


    那時的她還不習慣於佩戴麵紗,或者幻形示人,所以就在不小心之時,在陌吟寒麵前顯露了真顏。


    暐暐當時年方十四,嬌俏欲滴,用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來形容,也是恰當。而這隻“蜻蜓”,自然就是陌吟寒。


    陌吟寒對她是一見鍾情,在他眼中,暐暐全身都冒著粉紅的泡泡,明明就是位驕傲的主,平日裏隻與魏晴怡同進同出,而且還有些“麵盲”,


    每每遇到人時,也會熱絡地招唿,但剛一轉身,就會問身邊的晴怡:剛才那人是誰?


    那樣的她會微微嘟嘴,露出淺淺的酒窩,眼睛忽閃忽閃,然後一笑傾城……


    陌吟寒覺得可愛極了,有一種攏她入懷的念想。


    當然這種念想,陌吟寒也有資本支撐。


    他的母親是商賈人家的獨女,富甲一方,其父出自兵器世家,光是記載絕世神器的典籍,就洋洋灑灑,架滿三座三進三出的大宅。


    這陌家雖說玄武勢弱,但廣收消息,對各大家族的武學招式、優勢劣勢了然於胸,叫人忌憚。


    這陌吟寒作為家中獨子,儀表堂堂,耿直有為,也是備受寵愛。


    隻可惜,這一場愛戀純粹是陌吟寒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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