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有片刻的死寂,整個醫館,隻能聽到徐玉竹憤懣撥弄算珠的聲音。


    薑芸這個村婦,居然真的把縣老爺治好了?


    他爹行醫幾十年都束手無策的病,她給治好了?


    這怎麽可能!


    肯定有什麽貓膩!


    莫不是爹這個老糊塗的為了給薑芸鋪路,特意把機會讓出去的吧?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徐玉竹看向夫妻倆的目光也愈發憤恨。


    最後甚至難以忍受和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一甩手冷哼一聲大步離開。


    他在這邊發羊癲瘋,完全沒人理。


    看徐大夫麵上的激動來得也快去得也快,薑芸知道他什麽意思,無非是求知若渴,她沉吟著開口道。


    “其實也不難治,主要是辨別哪兒的問題,徐叔去看是不是也以為是腎上的毛病?其實不是,是肝。縣老爺那個病也分好幾種,一不注意就會辨別錯誤,導致毫無藥效。”


    “再者我看了他們開的方子,也太過溫補,這樣反而拖下去導致病情加重,所以我開的方子藥效都很猛,徐叔若是感興趣,我念給你聽聽。”


    薑芸毫不吝嗇賜教,開口就將她的判斷方法和藥方盡數告知,徐大夫聽得尤其認真,也從困惑中豁然開朗,到最後更是雙眼一亮,情不自禁一巴掌拍桌上,猝然起身。


    “原來是這麽個玄機,我當時還說呢,方子全都是對症下藥的,為何治不好,原來類型辨別錯誤。”


    薑芸點點頭,“正是這個理。”


    徐大夫滿臉激動,重新落座後,那張蒼老的臉上都泛著紅光。


    好半晌才迴過神,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還挺不好意思,趕緊正襟危坐,緊盯著薑芸小心翼翼問。


    “芸娘,你把這個法子教給我,不擔心我搶你生意麽?”


    薑芸怔了怔,莞爾一笑。


    “徐叔,我們都是醫者,治病救人乃是我們的使命,哪有什麽搶生意可言?我教給你,你不也用來救人麽?我知你是個一心為患者的好大夫,醫者仁心,我們都是在造福百姓。”


    一番話,說得徐大夫心服口服。


    看著桌上擺著的白花花銀子,他三兩下攏到一起全都塞迴給了薑芸。


    “芸娘,這診金我不能要,是我自己技不如你,如何能分你的辛苦錢?再者,你把這法子教給我,按理來說我還得給你學費。”


    “你有這份感恩的心我很欣慰,你心懷天下,醫術高超,必定能越走越遠,我現在無比慶幸當初收了你的藥材,日後你造福天下,也算有我的一份。”


    說到此處,他滿臉滿足,此生能結識芸娘,也算死而無憾了。


    薑芸沒想到他這麽看得起自己,感動之餘也笑道。


    “好,既如此,那我也不勸你了,你不收我的診金,我也不收你的學費,日後徐叔若是有醫術上的困惑,咱們可以一起交流共同進步。”


    有她這話,徐大夫眼含熱淚,激動不能自持。


    “好!”


    送走薑芸,徐大夫還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


    徐玉竹掐準時機掀開簾子出來,見到徐大夫立在門口紋絲不動,他麵色不悅,踱著步子來到桌子跟前,見到上麵空空如也立馬問。


    “爹,薑芸他們給的銀兩呢?”


    徐大夫這才後知後覺迴神,扭頭看去。


    “什麽銀兩?”


    “不是你舉薦的薑芸去醫治縣太爺?她既然得了診金分給你一些,不也情有可原?”


    徐大夫原本的好心情在聽到這話頓時蕩然無存,沉著臉怒不可遏道。


    “那是芸娘靠自己本事掙來的,我為何要惦記?”


    徐玉竹滿臉不信,“爹,她再有本事也得靠你引薦,再說了,縣老爺那邊那麽好的差事,你為何不讓我去?偏偏讓一個毫無關係的村婦去?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徐大夫聞言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沒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緩了一會兒才怒不可遏道。


    “不孝子!你爹我都治不好的病,你能治好?還舉薦你?你哪兒來的臉?就你這三腳貓功夫,治不好縣老爺可是要掉腦袋的!”


    徐大夫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自己兒子居然如此蠢笨,讓他結交芸娘不願意,倒是在這些事情上打起了歪主意。


    自己這濟民醫館別說讓他來繼承了,估計要不到幾年就會被他砸了招牌!


    他這輩子積德行善,為何會生出如此蠢貨?


    徐大夫越想越氣,咬牙切齒道。


    “還和芸娘比?就你這點本事,連芸娘一根頭發絲都比不如!日後這門你也別想出了,好生跟著我學醫,不求你光宗耀祖,但求你能自食其力。”


    徐玉竹陰沉著臉沉默不語,衣袖裏的那雙手緊握成拳,顯然認定這個老糊塗故意貶低他。


    薑芸不過一個村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


    還不就是老糊塗故意引薦!


    他可是親兒子,為何要貶低他抬高一個毫無關係的村婦?


    徐玉竹想不通。


    為了繼承醫館,他每日勤學苦練,自認為已經付出所有努力,可老糊塗還是瞧不上他,還是把他看得一文不值,憑什麽?


    徐玉竹目光陰騭看向徐大夫的背影,咬牙切齒已經有了毒計。


    與此同時。


    薑芸夫妻倆也已經乘坐馬車打道迴府。


    二人安全到家,拿出銀兩又交給趙氏。


    有了前幾次的大驚小怪,趙氏如今看到這麽大一包白花花的銀兩倒沒那麽驚駭了。


    麵上取而代之的滿是欣喜,趕緊轉身把銀子拿進去放好,確保萬無一失才出來問。


    “芸娘這次去縣城給誰家看病啊?怎麽診金這麽多?”


    薑芸也沒瞞著,“縣老爺。”


    “天!”


    剛才的銀子沒把她嚇到,倒是縣老爺這三個字把趙氏嚇得不行。


    她這輩子,能接觸到的最高掌權者也就村裏的裏正了,活了三十幾年,連官差都沒見過,更別談什麽縣老爺。


    那可是他們縣城的天,是當官的啊!


    她誠惶誠恐一把抓住薑芸問,“芸娘,給縣老爺看病,可……可看好了?”


    要知道和這些當官的打交道,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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