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李家院門口,探頭看去,院子十分整潔,晾衣杆上掛著兩塊兔子皮。


    “李叔。”


    薑芸叫了一聲,裏麵沒有迴應,秦湘芝小聲問。


    “嫂子,李叔不在家?”


    薑芸沒來得及迴,瞥見有人從房子側麵推門而出。


    那人抬眼看向這邊,見到她微微一愣。


    “芸娘?”


    笑了笑,她趕緊過來開門,來者正是李虎的娘子,村裏人和氣地稱一句胖嬸,確實人如其名,麵若銀盤豐腴和善。


    見到薑芸手裏還牽著芝芝,胖嬸滿臉狐疑,“你這是……”


    薑芸笑了笑,徑直把手裏拎著的棗糕遞過去,“嬸子,李叔在嗎?我來謝謝他前兩天給我們送的野雞。”


    胖嬸恍然大悟,彎腰逗了逗芝芝後哎呀一聲。


    “他下地去了,不就是個野雞麽?進趟山的事兒,更何況你娘帶著你們這麽大家子,哪裏照顧得過來?咱們都一個村的,能幫就幫點。”


    一隻野雞到縣城裏起碼也得四五十文,更何況胖嬸他們一家是經常這麽照顧,雖說人家確實不缺這點野物,但也不能把人家的善心當作理所應當。


    薑芸笑了笑,“總是這麽幫我們,肯定要過來謝謝。”


    她徑直把棗糕塞給胖嬸,卻被她轉手遞給了芝芝。


    “留給孩子吃,小家夥們正長身體。”


    芝芝也很懂事,見狀連忙把手背在身後,後退半步也不肯接。


    胖嬸心都快化了,他和李虎這麽多年隻有一個兒子,身子虧損想再生個女兒也生不出來,這要是擱別家,估計早就被休了。


    李虎非但沒有休妻,反而還更加寵愛她讓她免受閑言碎語,兩人恩恩愛愛,隻盼著兒子能早日娶妻抱個孫子,豈料天不遂人願,李二牛傷了腿,別說娶妻了,連活下去的想法都快沒了。


    “芝芝不要呀?”


    芝芝搖搖頭,藏在薑芸身後奶聲奶氣道。


    “給二牛哥吃。”


    提起躺在家裏的二牛,胖嬸麵色頓時黯然不少。


    後知後覺,才又急忙領著薑芸他們進去,“瞧我,一直堵著你都忘了把你請進門。”


    一邊走,她一邊笑眯眯的誇讚道。


    “這幾日,芸娘你的事跡都快在村裏傳遍了,秦家那邊確實做得太過分,好在你現在懂事了,能護著你娘。”


    “你娘之前親爹好像是賬房先生,她跟著認了幾個字,養得個文靜軟糯的性子,心善又好拿捏,可不受欺負麽?”


    薑芸頷首,跟在胖嬸身後進了屋。


    環顧四周,擺設都很簡潔幹淨,牆上還掛著一張獸皮,日子太久看不出是什麽。


    “你們坐,我給你們倒杯水。”


    薑芸立在原地沒動,反倒身旁的芝芝問。


    “二牛哥呢?”


    胖嬸目光看向他們身後的房門,神情又變得難過憔悴。


    “二牛還在屋裏休息。”


    薑芸擰了擰眉,“日頭這麽好,二牛哥怎麽不出去曬曬太陽?”


    胖嬸提起這個就有些鼻酸,幽幽歎了口氣。


    “他不想出去,他爹也說不動他。”


    薑芸接過胖嬸遞上來的茶水喝了口。


    “之前的大夫過來看後怎麽說的?”


    胖嬸有些意外薑芸問起這個,坐下後黯然神傷道。


    “隻說是太嚴重了,治不好,我和他爹帶著他鎮上城裏都跑了一趟,全說不行,二牛自己也一蹶不振,之前還抱有希望,現在連讓我們看看腿都不肯。”


    薑芸點點頭表示明白情況,隨即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胖嬸,不瞞你說,我呢,會點醫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讓我幫二牛哥看看?”


    胖嬸嚇了一跳,瞠目結舌盯著她,滿臉震驚。


    “芸娘你會看病?”


    薑芸頷首。


    “你會看病怎麽不早說呢?要是大家知道你會醫術,你們的日子也不會這麽難過。”


    薑芸不知道怎麽解釋,隨口迴答,“學藝不精,隻是略懂一二。”


    聽到這話,胖嬸眸底的驚喜頓時消散不少,愁眉苦臉看了眼那扇合著的房門,搖頭歎息道。


    “若是略懂,恐怕二牛這病你看不了,城裏的大夫都說沒救了,你……”


    薑芸順勢起身,“能不能看,得先看了再說,更何況看病麽,各有所長,城裏大夫看不了的,不一定我也看不了,再說試試也沒什麽損失。”


    她話這麽說著,人已經上前來到緊閉的房門口。


    原本胖嬸還坐在原地紋絲不動,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思緒忐忑不安十分煎熬。


    一方麵擔心薑芸看不好,帶來希望後的失望會加重二牛輕生的念頭,另一方麵又想試試,萬一呢?


    萬一真的治好了,那他們二牛好好活著,成親後豈不是三年抱倆?


    內心焦灼不堪,一直都沒說話的芝芝忽然看著她笑道。


    “胖嬸,嫂子很厲害,她還給我大哥抓藥了。”


    胖嬸心頭一跳。


    芝芝大哥?


    豈不是宴哥兒?


    宴哥兒那病,好像也拖了挺長日子,苟延殘喘的,芸娘給治好了?


    心下掩飾不住的激動,胖嬸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當即拿了主意。


    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吧,若是被芸娘折騰好還能撿條命,若是治不好,二牛橫豎不想活了,早點解脫也好。


    眼淚掉個不停,胖嬸噌地一下起身,大步來到門口。


    “二牛就在裏麵。”


    抬起顫抖的手,她深吸了口氣才鼓起勇氣推開房門,頓時一股潮濕腐爛的味道撲麵而來。


    薑芸被這味兒衝得直接擰了擰眉,再看身側的胖嬸,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壓根聞不到。


    擦擦眼淚,她哽咽道,“二牛,芸娘來看你了。”


    屋子裏十分昏暗,胖嬸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將窗簾拉開,陽光照進來,頓時亮堂不少。


    薑芸環顧四周,這臥房還挺整潔,但味道不太好聞,大概是二牛吃喝拉撒全在這裏。


    窗戶打開,夏風灌進來,味道散了不少,薑芸麵不改色上前,才見李二牛麵色灰白躺在床上。


    背後墊了兩床被子,頭發亂蓬蓬束在腦後,乍一看和李虎長得十分相似,濃眉大眼皮膚黝黑,但由於長時間的臥床不起,整個人消瘦得不成樣子。


    隻是看著他,薑芸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同樣頹廢的秦宴之,心下觸動很大,畢竟這古代醫療條件有限,若是大夫治不好,真的隻能等死。


    平均壽命也隻有那麽點,年紀輕輕人生還沒開始就快要結束,饒是誰都沒法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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