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感歎王家的變化。


    “你瞧瞧人王家男人,每天天不亮都下地了,天黑了才迴家,下雨沒辦法耕地就去城裏打工,你再看看我家那口子,跟頭死豬一樣,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抱著手機看美女。”


    “誰曉得李梅咋管教男人的,把男人教的這麽好,我記得以前李梅還不是和咱們一樣,男人躺家裏睡著,咱又是下地又是做家務的。”


    “你說是不是李梅給王建國灌什麽迷魂湯了?”


    綠油油的小麥地裏,一群女人戴著帽子圍在一起,看著不遠處在地裏忙活的王建國,你一言我一語地嘮著。


    “還說呢,我看王家人瘋了,好好的兒子不心疼,天天給賠錢女兒吃好的穿好的,前幾天李梅和王奶奶還去城裏給招娣買了個新款手機。”


    說到兒子,立馬有女人發出附和的聲音,“就是,我這幾天路過王家門口,看見王家寶掃地喂雞啥活都幹,招娣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玩手機,這家子人怕是腦子壞了。”


    “有兒子不心疼,反倒心疼女兒。”


    這群人說話的聲音不小,隔了兩塊地的王建國都能聽到她們的談話,汗水浸濕衣衫,王建國皺著眉頭望天,心裏有苦說不出。


    他也不想天天下地幹活,可他控製不住自己,一到點他就自動走到地裏開始幹活,晚上迴家隨便吃兩口剩飯,倒頭就睡了。


    力氣都被榨幹了,哪有反抗的餘地。


    肯定是招娣那死丫頭對他們一家子做了什麽,現在家裏就她盡享福。


    王建國一鋤頭敲在地上,眼神兇狠,狠了一分鍾後,累的生無可戀,連恨都沒力氣去恨了。


    王家


    王家寶的一身肥肉成功消去,如今幹活手腳麻利。


    一開始李梅和王奶奶還想給王家寶幫忙,但她倆也忙得自顧不暇,薑雲扶讓她倆把家裏的土豆拿去城裏擺攤賣了,晚上迴家還要學著給薑雲扶做好吃的。


    一個月的時間,李梅和王奶奶的手藝已經可以去城裏開飯店了。


    薑雲扶坐在屋簷下看手機新聞,明氏集團年僅十歲的千金明月被譽為鋼琴天才。


    明月,招娣,被互換的人生。


    一個是天上月,一個是賠錢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如此遙遠。


    “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嗎?”王家寶喂完雞,諂媚地走到薑雲扶身邊給薑雲扶捶腿。


    他太饞了,每天媽媽和奶奶都會給薑雲扶做好多好吃的,香得他直流口水,可是媽媽和奶奶竟然不給他吃。


    他隻能吃剩飯喝白粥,連肉湯都喝不到。


    薑雲扶起身避開王家寶,冷漠的眼神已是答案。


    王家寶撇撇嘴想哭,身體不由自主地走進廚房開始削土豆擇菜。


    對此,在門口坐著納鞋底的李梅和王奶奶已經習以為常,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了,正如當初他們無視招娣那樣。


    李梅一邊納鞋底一邊偷看薑雲扶,記憶裏瘦小營養不良的丫頭突然變了,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臉蛋終於圓潤起來,透著健康的粉色。


    也不知道她對一家子人做了什麽,讓所有人都乖乖聽她的話,還都無法告訴別人這些事情,明明他們也能像正常人一樣說話表達,可就是說不出真正想說的話。


    最初的李梅每天晚上在房間裏都會咒罵薑雲扶,是個沒良心的丫頭,給他們全家下髒東西,使喚全家人給她幹活。


    現在李梅的想法完全變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咒罵埋怨過薑雲扶,反而每天都比以前過的更開心更滿足。


    每夜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都是前所未有的美夢。


    不用在乎婆婆對她的審視,不用像伺候老爺一樣伺候王建國,也不用對兒子噓寒問暖,她不用圍著別人轉了。


    這個月裏,她給薑雲扶做了無數珍饈美食,她也跟著薑雲扶一起嚐到了這些美食。


    原來雞腿的味道這麽香,可以大口吃肉不用讓給哥哥弟弟老公兒子的滋味是這樣爽快,原來她的勞動成果這麽美好。


    在停止圍著老公兒子打轉後,李梅總算有了時間思考。


    她意識到這個月對她來說美夢般的生活,其實本就該是屬於她的,是小時候的父母偏心,讓她永遠讓著哥哥弟弟,她和媽媽做家務幹農活,長大了出去打工還要掙錢補貼家裏給哥哥弟弟買房娶媳婦。


    嫁出去之後倒是不用管哥哥弟弟了,她開始給老公當牛做馬,生了女兒後的她成了媽媽。


    和媽媽對她一樣,她也將自己的痛苦悲哀轉嫁到招娣身上,招娣成了她。


    如果以後王家寶娶了媳婦,李梅想她會成為婆婆。


    她怨恨母親不公平,卻成了母親,怨恨婆婆苛刻,她也有可能成為婆婆。


    可造成這一切的明明是重男輕女的父親,是漠視一切的老公,是被男人馴化後的女人。


    還好,招娣沒有變成她,招娣還救了她。


    不知不覺,李梅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下了,把一旁辛勤勞動的王奶奶驚到。


    王奶奶也想停下,可這麽久過去,她已經明白幹不完活,她是不能停下的。但為什麽李梅沒有幹完活,卻可以停下來。


    “你是不是能動了?”王奶奶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道精光,她湊近李梅小聲說道。


    李梅忽地驚醒,她瞥了眼薑雲扶,發下對方沒有注意到她,立馬拿起鞋墊子繼續幹活。


    “我問你話呢!”要不是手上有活,王奶奶真想戳一戳李梅的腦瓜子。


    “還是和以前一樣,停不下來。”李梅飛快地穿針引線,她說謊了。


    就在剛剛,王奶奶喊她的時候,她感覺到束縛她的那股力量消失了,現在她可以想停就停,想做就做。


    是薑雲扶放過她了,還是薑雲扶的髒東西失效了?


    李梅希望是前者,或者說她甚至希望薑雲扶可以控製她和王家人一輩子,她真的從未如此放鬆過,從未為自己活過。


    背對著李梅的薑雲扶鬆開手,一隻蟲子慢悠悠飛起來,然後在空中化為碾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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