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一會兒,其中一人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


    “小兄弟,我是聚寶齋的老板白憲偉。什麽樣的重器,能拿出來看看嗎?”


    丁浮有些意外,卻點點頭:“在這裏看,不太合適吧?”


    白憲偉微微一怔,笑道:“請跟我來。”


    領著丁浮上二樓的同時,白憲偉朝茶台邊的兩人打招唿:“你們也別坐著了,一起過來掌掌眼!”


    盧兆山、陸銘原交換了一個眼神,有些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重器?


    雖然華夏文化源遠流長,難說沒有重器殘存於民間,可終究不是什麽人都能擁有的。


    丁浮那一身行頭,一看就是個外來的農民工,指不定在哪個工地上,撿到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東西,就當成了寶貝。


    看到丁浮從褲兜裏掏出,一塊紅綢包裹,不盈於手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白憲偉等三人眼裏,不約而同地露出失望之色。


    物件小不說,那塊綢布太新了!


    確實,那塊綢布買來還不到一個小時。


    原本丁浮也是想,買個看起來有些年份的木盒。隻不過,一來是沒看見大小合適的,二來,那些木盒便宜的都要幾十塊錢。


    他舍不得,也擔心弄巧成拙。


    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物件,盧兆山的目光,就移到了丁浮臉上,淡淡道:“西周青銅器?”


    “我不是太清楚,祖上傳下來的。不過,青銅質地應該不會錯。”丁浮搖了搖頭。


    陸銘原笑道:“真佛麵前別燒假香,老盧可是南市博物館的副館長。這東西從何而來,你還是老實說出來的好。”


    丁浮內心一陣驚慌……


    他隻是想挑一家規模大的古玩店,沒有想到,隨便挑了一家,竟然會碰到官麵上的人。


    如果是假的,也就算了,萬一是真的,被要求“捐贈”,可就虧大了。


    盡管這東西原本和他沒有關係,但落到了他的手上,便屬於他的機緣。


    最關鍵的,他沒有那麽高的思想境界呀。


    “別嚇唬我,我一個農村來的,沒有見過什麽世麵。”丁浮強作鎮定,淡笑道。


    盧兆山道:“沒人嚇唬你,單憑青銅質地,便說是‘重器’,說明你了解國家在這方麵的一些規定。不過,這個物件,從器型來看,不可能是西周時候的物件。”


    丁浮點點頭……雖然是農村人,但他也讀過幾年書,至少,知道商周時期青銅器的大致領域。


    聚寶齋老板白憲偉道:“這麽說,是件現代工藝品?”


    盧兆山拿起桌麵上的一隻放大鏡,一邊看一邊說:“從鑄造和紋飾來看,起碼是西周以前的老物件,器行卻完全不符合那個時代的特征,也沒有銘文。”


    白憲偉和陸銘原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白憲偉看向丁浮:“小兄弟,這物件你準備怎麽賣?”


    丁浮稍作沉吟,道:“這物件,祖上傳下來八個字,‘不許售賣,不準出境’。剛剛聽盧館長的說法,似乎不是華夏文明的產物?”


    盧兆山有些遲疑:“華夏有多少年的文明,事實上並沒有人清楚。比方說,‘遺失’的夏朝。”


    丁浮內心一震,旋即就意識到,這物件真要是夏朝的,反而會因為沒有佐證,降低人文價值和市場價格。


    蹙眉道:“價格太低,我是不會賣的。而且,如果白老板願意買,還必須在合同上,注明‘終生不得出境’。”


    白憲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這麽說,我倒是要小兄弟,證明這物件真的是你祖傳的了。”


    “我拿不出任何證明材料。”丁浮苦笑,“不過,這物件可以吸收我的血液。”


    “吸收血液,什麽意思?”白憲偉愣了一下。


    丁浮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硬著頭皮說:“就是能夠,吸收我家直係男丁的血液,別人的血液卻是不行。”


    昨夜他從工地迴去之後,原本想找個擦布,清理一下這個物件,意外的發現,應該殘留在上麵的血漬,完全不見蹤影。


    心中感覺奇怪,便拿針刺破自己的手指,又滴了兩滴血到上麵。不過片刻,血漬就完全消失。


    跟著試了幾次,都是如此。


    心中好奇,便找合租的工友,結果,包括他三叔的血液,都隻是沾染在表麵。


    正是這個原因,丁浮才有直麵聚寶齋老板的底氣。


    “我可以當場滴血,”丁浮苦著臉說,“但是,白老板必須答應我的條件,否則沒有意義。”


    “不能出境是吧?這點小兄弟可以放心,我以人格保證,也可寫在合同當中。”白憲偉承諾道。


    盧兆山將物件放下,開口道:“小兄弟應該打聽過白總的名聲……而且,我今天碰巧在場,如果是真品,博物館也不可能放任它流到境外。”


    “你這話說出來,跟老白的交情,怕是要減幾分了。”陸銘原笑道。


    盧兆山有些尷尬:“嗨,有些話,說著說著就習慣了。老白,多多包涵啊。”


    白憲偉輕笑:“若這位小兄弟隻是隨口一說,你這次可就把我得罪了。”


    丁浮朝他們三人看了看,隨後從衣兜裏拿出一根針,挑破左手中指,擠出幾滴血,讓它們落在物件上。


    果不其然,血液在眾人注視下,不過片刻,便消失不見。


    任是盧兆山拿著放大鏡,也找尋不到一絲痕跡。


    “神奇!”白憲偉三人,臉上都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丁浮臉上滿是陰鬱,沉聲道:“白總還可以找個人來試一下。”


    “找什麽人啊,不就是幾滴血嗎?白總人品貴重,我來就行。”


    陸銘原笑著從丁浮手裏,拿過那根縫衣針,刺破自己的手指。


    丁浮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陸銘原的血液,隻是沾染在物件的表麵。


    陸銘原有些不甘心,又試了一次,白憲偉和盧兆山也來了興致。


    結果,隻是將這物件,連同一張黃花梨桌麵,弄得血跡斑斑。


    “如此看,這物件還真的是小兄弟祖傳。器物有靈,小兄弟怎麽舍得賣呢?”盧兆山開口問道。


    “我不想違背祖訓……可是……迫不得已。”說完這一句,丁浮臉上呈現出痛苦的表情。


    “我家在皖北山村,雖不富裕,原本也衣食無憂,其樂融融。


    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花光了家中的積蓄,我爸到現在,還隻能躺在床上,依靠湯藥維持生命。


    兩個月前,我不得不放棄上大學的機會,來到南市打工。原本是想賣苦力,支撐我爸的藥費和妹妹上學。


    不曾想,這些天,我爸的病情又惡化了。我,隻能,隻能將這祖傳的物件出手了。”


    這番說辭並無多少細節,但是丁浮說的時候,情緒相當到位。


    故事想要讓別人相信,最好是九分真一分假。


    丁浮所講述的,除了物件是偶然所得,祖訓,直係男丁的血液,屬於“文學加工”,其餘,都是真的。


    看到他強忍著聲聚淚下的模樣,白憲偉等三人,俱是打消了心中最後的疑慮。


    “你打算賣多少?”白憲偉下意識地抽出兩張紙巾,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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