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會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黑夜的籠罩下,犄角旮旯裏很容易發生罪惡。


    因此,壁壘居民們不愛在夜間出門。


    即便非出去不可,也一定會成群結隊,手裏還帶著些防身的東西。


    當然,非出去不可的情況大抵隻會出現在需要應酬的中年身上。


    少有煩惱的年輕人或是些有錢的,倒是很少在深夜出門。


    而且,即便是要玩,他們也隻會集合一批人在一個大別墅裏玩。


    ……嗯,這是有錢人才能玩得起的。


    實際上,壁壘居民雖然普遍生活水平一般,但還是存在有錢人的。


    甚至,在壁壘南區,特地有一個區塊被劃分出來,開發成了獨棟別墅區,專供有錢人居住……以及給沒錢的人看看。


    別墅區大門處,門衛老牛在看視頻,一邊用奇怪的腔調哼著歌。


    壁壘的黑夜孕育危險,但是門衛老牛並不怕。


    一來這別墅區的監控極其完備,根本不怕有人來打主意。


    二來這個保安室是特別加固的,車撞都不一定能撞破,他待這安全得很。


    該說不說,在別墅區當保安那就是不一樣。


    安全就不提了,看著還有點上層人的意思,被那種氛圍熏久了,他有時候看人都是抬著鼻子的。


    對一些人唿來喝去,他們也隻是敢怒不敢言,那感覺,想想就得意啊。


    老牛挑了挑眉,看著視頻,不大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隙。


    他仔細地打量著視頻裏大白腿,幻想著自己正在跟這雙大白腿的主人幹著不可描述的事。


    就在這時,一陣極富節奏的奇怪異響傳來。


    聽到那陣異響,老牛的神情有了些微的變化。


    這異響是從一個小窗裏傳來的。


    一般人不會引動這個小窗的響動,即便誤觸了也不會響得這麽有節奏。


    而一旦有了這種節奏,那就說明一個問題:


    哪家該死的有錢人招妓了。


    嘖了一聲,老牛趕緊站起身來。


    他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奇怪的人後,這才將門衛室邊上的一個小窗口打開。


    稍微探出頭去,他就看到了大門外站著一個女人。


    身穿黑色大衣,身形頗為窈窕。


    雖然戴著口罩和墨鏡,但以老牛的眼光來看,這女人是個極品。


    看了眼女人懷裏抱著的盒子,老牛眉頭一挑,問道:


    “你誰家的?”


    “不是這家的。”


    “那你的門禁卡呢?”


    “下麵就是門禁,隻是缺了一根鑰匙。”


    “嘿,還真是,要不要用我的鑰匙?”


    “你用不了,這鎖隻為四天後的小夕陽打開,你,不行。”


    一段莫名其妙的對話後,老牛說了句等著,然後又把小窗口給關上。


    在抽屜裏摸索了一陣,找出了一個本子。


    “四天後的小夕陽……謔,羅家的那小子,天天招也是沒誰了。”


    撇撇嘴,老牛的小聲嘀咕一句,話語裏帶著些嫉妒之意。


    夜夜笙歌的生活,他也想要啊。


    將那個小本子藏好,老牛看了小窗外的女人一眼,指了指她懷裏的盒子,問道:“裏麵是什麽?”


    女人不說話,隻是把盒子掀開,展示盒子裏的東西。


    香檳、花瓣、黑絲以及兩盒安全帽。


    “兩大盒……尼瑪,這是要決戰到天亮?!”


    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老牛按下了一個按鈕,將一扇小門打開,把女人放了進來。


    女人也很懂事,進來之後,手一抬,將一包煙已經甩了出來。


    老牛熟絡的接住了煙,看了眼煙盒,忍不住挑眉,“好家夥,上九老煙,六百多一包,這女人今晚怕是要賺不少啊。”


    看了眼那個女人纖細而窈窕的背影,老牛忍不住一陣羨慕。


    “這些有錢人……真該死啊。”


    正想著,出去巡邏的小年輕迴來了。


    “牛叔,那個女人……”


    “大人物叫來的玩具,少管。”老牛瞪了小年輕一眼,扔給了他一支老煙。


    點燃煙,抽了一口,老牛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轉頭看了眼還有些迷茫的小年輕,老牛不由搖搖頭,語重心長的道:


    “遇到這種有錢人招妓的,人對上暗號了,你就讓人進去,別把自己搭進去。”


    “那我肯定不願意把自己搭進去啊,我就是不懂了,這些有錢的,幹啥非要整那麽些暗號口令的,看著就煩。”


    老牛麵色一變,立馬起身捂住他的嘴。


    “這話你在私下裏說說就行,這上班呢,可不敢胡說啊!”


    有些疑神疑鬼的四處看了眼,確認周圍沒什麽可疑的東西後,老牛才鬆了口氣。


    瞪了小馬一眼,他小聲解釋起來。


    “你不懂,這玩意兒一來是個情趣,二來也是防著家裏老公、老婆發現。”


    “咱們待在這兒,不隻是個門衛,也是那些偷腥貓的眼線,盯著哪家哪戶的那口子整迴馬槍搞偷襲。”


    “知道咱們小區保安待遇為啥好不,就是在堵你嘴的!”


    老牛好為人師的性子上來了,拉著小年輕嘀嘀咕咕半天,煞有介事的模樣,把這小年起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女人身姿挺拔,一頭黑色長發隨著她步伐的節奏搖晃。


    她在一個三叉路口,停了片刻,選中了一個方向,向前走去。


    片刻後,她來到一棟豪宅前。


    伸手在門鈴上按了一下。


    沒多久,豪宅的門打開,一個略帶醉意的年輕人打開了門。


    吵雜的音樂撞進女人的耳中,與之一同響起的是年輕人略帶調戲的聲音。


    “呦,這麽快就來了,羅少叫的這個妞,還挺效率啊。”


    說著,他也不管女人什麽反應,直接攬著女人進了房間。


    關上門,一邊大聲嚷嚷起來,“羅少,你要的妞來了,怎麽說,先唱跳啊還是直接一起上了啊?!”


    說話間,他已經帶著女人進了客廳。


    客廳裏,高級音響裏放著狂躁的音樂,燈光閃爍,仿佛在火熱的迪廳當中。


    一群年輕男女隨著音樂瘋狂搖晃著自己的身體,仿佛嗑了藥一般。


    而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一個年輕瘦削的男人放肆的坐著,欣賞著麵前的群魔亂舞,仿神情平靜中帶著絲傲然,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不參與到這混亂中,他隻是靜靜看著,雖然坐著,卻在俯視所有人。


    在他身邊,同樣有一個人沒有參與到這混亂中。


    這是個女人,很年輕,模樣不差。


    隻是眼角有些上揚,不似丹鳳眼那般大氣,反而有些尖酸刻薄之感。


    聽到小年輕的嚷嚷,女人瞥了眼身邊的羅少,冷笑一聲。


    “我在這兒你都敢亂搞,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放不放又怎麽樣,我和你本來就是合同婚,都是為了家裏的生意罷了。”


    羅少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同樣冷笑一聲,“白小姐不是一向以男人自居,沒事幹也喜歡亂搞女人嗎,怎麽這會兒計較我招妓了?”


    “嗬,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招到我看上的女人,免得以後吃起來膈應。”


    “你放心,我們的審美等級不同,我一向看不上垃圾。”


    說著,羅少打了個響指,狂躁的音樂戛然而止,亂舞的眾人也隨之停下。


    掃了眼被帶到客廳的女人,他指了指人群最前方,隨意的道:“去唱一曲。”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到了最前方。


    她沒有脫下大衣,依舊戴著口罩,拿起一個沾著奇怪液體的話筒,開始清唱。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女人的聲音很輕柔,很動聽,聽著還有些虛弱。


    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羅少的神情頓時一變。


    這個聲音讓他想起曾經玩過的一個女人。


    一樣輕柔的聲音,一樣動聽,一樣聽起來有些虛弱。


    甚至,那個女人本身就有些嬌弱,嬌弱到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撕碎。


    嬌弱到,即便過去這麽長時間了,他依舊忘不了。


    想起那個女人,羅少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但很快,他的臉上布滿了寒霜,看著那個唱歌的女人,沉聲道:“抓住她!”


    話音剛落,他的幾個小弟便已經撲了上去,壓住了女人。


    女人也不掙紮,隻是抬起臉,有些失神的眼睛看著羅少。


    看著那雙眼睛,羅少心中的煩悶愈發強烈。


    隻見他猛地起身,來到女人身邊,一把摘下了女人的口罩,露出一張劃著十字疤的臉。


    “還真是你,能跑進這裏來,你也是厲害啊。”


    看著那兩條疤,羅少有些厭惡的笑了笑,“三更半夜跑到我家,怎麽,你是打算向我搖尾乞憐?”


    女人搖頭,輕聲開口。


    “我來這兒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問問……我爸媽,我的弟弟妹妹,是不是你讓人弄死的。”


    聞言,羅少微微眯起眼睛,譏笑一聲。


    “是我又怎麽樣,那個老東西,不過就是讓一群朋友一起上了塊軟肉,居然還想讓治安官抓我們,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說著,羅一把捏住女人的臉,腦袋又貼近了幾分。


    “當初就說過,你們家沒資格和我鬥,他非不聽,自尋死路,誰也救不了。”


    “怎麽,恨我嗎,是不是很想將我繩之以法?可惜,你做不到!”


    ”還是那句話,跟我鬥,你沒那個實力!“


    聽到這話,女人微微低垂眼眸,眼角有淚水滑落,“我也早就猜到真相了,但,我……不恨你。”


    這話一出,別說羅少了,周圍的人也都怔住了。


    殺全家的仇啊,說不恨就不恨了?


    話說,這個女人眼熟啊,貌似跟羅少談過一段?


    說不恨了,難道是因為愛情?!


    眾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便見女人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羅少,“讓我給你慶一次生吧,以前說好的。”


    聞言,羅少嗬一聲,笑了出來。


    鬆開手,反身走迴沙發坐下。


    “還真是有夠賤的,要唱就唱吧,唱完了,我就送你去見你那廢物爹媽。”


    女人低垂著頭,拿起話筒唱了起來。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女人輕輕唱著,歌聲沒有歡樂,更像是喪歌,蘊集了淒涼、苦楚之意。


    這樣的歌聲,聽著就很不吉利。


    但是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出聲製止。


    隨著歌聲響起,客廳裏不斷響起砰砰之聲。


    女人的神情也在隨著歌聲不斷變化。


    從哀傷、自憐,再到絕望、自嘲,最終化作冷漠與譏諷。


    一曲唱完,女人微微躬身以作結尾。


    隨後,她微微抬頭,看著羅少,神情平淡的說道:


    “真的,我真的不恨你,我隻是嫉妒你,嫉妒你們有這麽大的能量,把一件赤裸裸的謀殺變成意外。”


    “真的,真的很嫉妒你。”


    鬆手丟掉話筒,女人重新戴上口罩,走出了這棟豪宅。


    她的神情很平靜,眼角甚至看不見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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