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完安徒生的《海的女兒》,daniel的小腦袋枕在我的腿上,他嘟嘟了一句,“mummy,我喜歡這個故事,再念一遍好嗎?”


    “嗯,好的。”


    我從頭開始念,“在大海的深處,海那麽藍,像矢車ju的花瓣……”


    我念到第七遍的時候,daniel已經睡著。他窩在我的腿彎中,像我第一次在b超儀器中看到他時候的樣子,小小的,軟軟的,好像一根豌豆苗。夜晚的清風從露台上吹進來,把落地窗外掛著的輕紗吹起。


    “daniel睡著了嗎?”


    勛世奉剛從外麵迴來,他去參加了一場宴會,還帶著一絲薄薄的酒意。


    他進來,從加厚的地毯上抱起來兒子,我因為在這裏坐的時候太久,雙腿酸麻,站不起了。我點頭,“嗯,終於睡著了。”


    勛世奉抱怨了一句,“雖然daniel不是那麽討人厭,可是,時間久了,有的時候還是覺得他有些……”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來自己是一位父親,不應該同一個baby置氣,於是他大方的不再繼續抱怨下去。他把daniel交給等在臥室外麵的保姆,抱迴了他自己的臥室。


    我把童話書收拾好,雙腿終於有感覺了,想要從地毯上爬起來。


    麵前伸過來一隻手,修剪的合適的指甲,幹淨,修長,骨節分明,帶著成年男人特有的力度。


    我把自己的手遞過去,被他從地毯上拉起來。


    太晚了,應該到睡覺的時間了,我到梳妝檯前坐著,拿這一片卸妝棉沾了卸妝水開始卸妝,他走到我身後,彎腰,伸手,把一對小小的珍珠耳釘放在我的妝檯上,珍珠是淡粉色的,雖然不大卻很圓,特別亮,好像兩個小小的燈泡。


    “這是今天一場慈善拍賣會上的展品,不是什麽名貴的珠寶,隻是它們被擺放在那裏,讓人忽然很想把它們帶迴家。”


    他的目光側了一下,看見我妝檯的瓶瓶罐罐前麵是一個黑色絲絨的大的首飾盒子。


    蓋子打開,裏麵全是他送給我的小珠寶。其實他親手送給我的東西我都留著,太過於名貴的全部放在衣帽間裏麵,而平時戴的小東西都收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每一件都戴過,雖然我懶惰的時候居多,不是很喜歡戴,但是,他送的東西都會找機會戴。


    勛世奉的手指在黑絲絨盒子裏麵撥拉了一下,本來想要拿起來那對珍珠耳釘放進去,但是,手指到一半就停止了動作。


    他靠在我的妝檯上,手指攆著那對小耳釘,“alice,我給你戴上。”


    他撩起我的頭發,別在耳朵後麵,露出我兩邊的耳垂,隨後,他低下身體,微微側頭,把那一對兒耳釘輕輕扣在我的耳朵上。我能感覺到他微熱的氣息,還帶著紅酒的香氣,他的動作並不嫻熟,為了不弄疼我,他盡量輕一些,不過,還是耗費了許久的時間。


    終於,兩麵的珍珠耳釘被戴好。


    他的手指扣住我的脖子,輕輕摩挲著我已經戴上珍珠的耳垂,蘇麻蘇麻的,卻擁有很強悍的威力,似乎我的脊柱骨都可以在他這樣輕微的碰觸之下而徹底碎裂。


    勛世奉微微低著頭,好像正在審視我。


    他的雙眼因為有酒氣的渲染而顯得柔和了一些,沒有白日那麽銳利,隻是,依舊十分莫測。


    “alice,……”


    “嗯?”我抬頭。


    他用雙手,也學了我曾經用雙手捧住他麵頰的動作,用雙手捧著我的臉,低頭,看著我。


    “……”


    我以為他要說話,可是,他依舊隻是看著我。


    因為在家中,我沒有穿的很隆重,可是家裏有max大叔,有廚師,有園丁,還有司機,還有一些僕從,daniel和daniel的保姆,我也不能穿的太隨便。我隻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裙,隻是,這件襯衣是勛世奉曾經穿過的。


    我現在所有的襯衣都是用他的襯衣改的,有一些甚至沒有修改的很合體,隻是稍微修了一下形狀,就可以當成了襯衣裙子來用。


    今天這件就是。


    上好的絲,涼涼的貼著皮膚,絲綢特殊的觸感,還有就是他身上那種盤桓不去的香氣,像悠遠的海洋。


    此時,襯衣外麵的手卻是火熱的。


    他,“蘇離。”


    他喝了酒,但是應該喝的並不多,他的眼睛還是清醒的,像玻璃一樣。


    “alice,你是蘇離,這是一場遊戲嗎?”


    我搖頭。


    他,“之所以我想要把’蘇離’這個人的名字還有一切有關的信息都要’斬糙除根’,隻是因為,我不相信死去的人會複生,自從那場車禍之後,蘇離這個名字對於我隻是象徵著一場陰謀。但是alice,對於你,我不知道你……,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你並不是蘇離。你的虹膜,你的指紋,還有,你的身體,……你是alice。”


    我看著他。


    勛世奉,“你是誰都好,不重要,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一直都是,以後也是隻有我們兩個人。daniel會長大,會離開。max會老去,會死去,他們都是這樣。”


    “they pass through , but alice,you stay !”


    我的手指,蓋上他撫住我臉頰的手,他很少這樣不找邊際的說這麽多話。


    我,“arthur,你喝了多少酒?”


    勛世奉,“不管你是誰,我沒有殺你的家人。”


    他,“但是,你沒有說錯,我的確起意了,那些藝術品堪比納粹的寶藏,沒有人可以在它們麵前保持冷靜,我也不可以。但是,我沒有殺你的家人。”


    ……


    勛世奉有些固執的重複’我沒有殺你的家人’。


    ……


    我看著他的眼睛,很清澈,好像玻璃一樣,也許他並不是沒有喝多,而是喝了很多。


    我很少看見他飲酒,從來沒有見過他喝醉,但是這些並不代表他不能喝酒。


    就如同他所生活在這個世界中其他人一樣,我們的家中,甚至是辦公室,各種屋子中,從北京到紐約,隨處可見各種酒,白蘭地,威士忌,甚至是龍舌蘭與伏特加這樣的烈酒,紅酒與香檳在吃飯和慶祝的時刻更是司空見慣,他不可能滴酒不沾。


    “arthur,你喝了多少酒?”


    他搖頭,“不記得了。”


    看樣子喝了很多。醉酒之後,人處在脫水的狀態中,需要補充水分。


    我站起來,“我給你打一杯番茄汁,可以解酒的。”


    “不用。太晚了,你睡吧。”然後,他離開。


    我在這裏站了很久,手指無意識的摸著耳垂,上麵的小珍珠潤潤滑滑的,然後,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向外走。


    勛世奉的房間就在書房的旁邊,距離daniel的屋子很近,我過去推門,大門沒有從裏麵插住,輕輕推開,可以揍進去,我看見他已經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衣服很整齊,隻是蓋著被子。我過去把他的鞋子脫了下來,他似乎被打擾了,醒了過來。


    “我幫你把衣服脫了,睡的舒服一些。”


    他看著我,也不知道是看清了,還是沒有看清。


    我湊過去解他的領帶,袖扣,幫他脫外套的時候,他還算配合,所以不是很困難。等都弄好了,在把被子給他蓋好。


    後來我又倒樓下,從存放新鮮蔬菜的籃子中拿了兩個番茄,加入清水打了一大杯番茄汁,端上樓。


    這個時候,他卻似乎醒過來了。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站在床邊換睡衣,褲子已經換好,披上了睡袍。


    alice mansion的整棟建築全部是中央空調,一年四季全部是恆溫的71華氏度,冬暖夏涼,不管外麵是隆冬還是盛夏,這裏的溫度都是這樣,可以穿著整齊,不臃腫也不暴露。但是,必須要穿上一些什麽,否則會變得有些冷。


    “番茄汁。”我遞過去,他端過來,一口一口喝掉。“今晚喝了很多嗎?”


    “還好。”他把喝空的杯子遞給我,“謝謝。”


    我,“早些睡。”


    我沒有動。


    他看著我。


    我,“等你睡著我再離開。”


    他依然在看著我,很久,他點頭,“好。”


    勛世奉躺好,我幫他把被子蓋好,就坐在床邊看著他。他的唿吸很均勻,根本看不出來是睡著還是沒有睡著,我也沒有動,就這樣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晚上。黎明臨近的時候,我似乎也爬在床上睡著了,隻是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驚醒!


    勛世奉接過電話,一直在聽,並不出聲,隨後,他起床,把屋子中的電視打開,一個爆炸性的新聞震驚了整個華爾街。


    ——fma,這個總部在阿布達比的主權基金,背後是阿拉伯的石油出產國,控製著超過數千億美金的資本,此時宣布全麵收購康斯坦丁!


    arthur hsun本人手中握有27%的股份,雖然目前已經通過多層離岸信託的方式轉移到其妻子alice hsun與長子arthur d. hsun junior手中,但是他本人還可以對這些股權擁有絕對控製力,隻是剩下的零散股份都像碎鐵遇到磁石一樣在二級市場上被fma吸納進囊中,如果一旦fma掌控的股份超過arthur hsun極其家族所持有的股權,其結果就是康斯坦丁易主,arthur hsun一手創建的金融帝國頃刻崩塌。


    第208章


    市場上關於康斯坦丁的傳聞風波譎雲詭。


    fma宣布全麵收購康斯坦丁,基金的股價一路飆升,勛世奉在被人逐漸慢慢蠶食絕對權力的同時,可以被統計出來的身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暴漲。


    次日早上9點,華爾街新聞的頭版頭條,——勛暮生涉嫌內部交易被調查,同時他名下的所有財產暫時被凍結。


    這兩條新聞一出,意味著勛世奉不可能得到勛暮生名下的勛氏家族財產作為支援。


    未來,他將麵對fma殘酷的進攻,隻能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守住一座孤城,打一場艱苦卓絕的守城之戰。如果勝利,也許也隻是慘勝,但是他依舊握住了康斯坦丁的權柄,可是一旦失敗,他將要失去康斯坦丁。那個時候,他依舊是勛世奉,但是卻不再是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他的名字或許可以作為康斯坦丁的締造者而寫入金融街的曆史,供以後的人們瞻仰與緬懷,卻再也不能握住權柄以康斯坦丁董事局主席的身份君臨華爾街的王座。


    這樣的情況對於勛世奉那樣的男人來說,簡直就像是把芝蘭玉樹放在菜市場踐踏遮這樣無法想像的滅頂之災。


    晚上有一場宴會,勛世奉與我收到了請柬,這樣的東西在太平盛世可以束之高閣,但是現在卻不可以。我們需要在眾人麵前出現,讓大家看見我們的笑臉,這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穩定市場。


    勛世奉似乎對於自己目前在金融街的處境過於的泰然自若。


    我穿好了禮服,在妝檯前戴首飾,今天這樣的場合就是一次鴻門宴,需要披掛鎧甲,於是,我選擇了一對10克拉的粉鑽耳環,旁邊,勛世奉拿著童話書正在給daniel講故事。


    他講的是,——“小美人魚從船上跳進海裏,她覺得自己的身軀已經融化為泡沫……,daniel,你應該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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