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喜歡這種帶著賭徒性格的傢夥。


    於是,目前空缺的隻有北魏名將宇文寂,還有,一係列的女角。


    我們在辦公室吃飯,一邊看著列印出來的前幾集的劇本,一邊用勺子挖著魚香肉絲往嘴巴裏麵送。


    “小艾。”


    “啊?”


    “你真的不演謝道姑嗎?”


    “不演。”


    “要不,你再勸勸勛先生。”


    “不用勸,他同意我出演。”


    “那你為什麽不演?”


    “作為對他同意我出演這部戲的迴報,我不演。”


    “你說話有點邏輯,成不?”


    “嗯,就是我不演。廖安,這幾天我想好了,等我同勛先生的婚禮舉行之後,我肯定要去紐約住一段時間,那個時候,幕前的工作怎麽都要放棄,與其那個時候再放棄,不如從現在開始走另外一條路。我想和你一起寫這部戲的劇本,這是比幕前工作更加吸引我的地方。”


    “為了婚姻放棄自己的事業,值得嗎?”


    “沒有放棄,隻是換了另外一個形式。”我咽了一口魚香肉絲,“其實,我想過了,我本來就不太適合幕前,我對演戲沒有別人那種過人的天賦,又不太會做人,並且太願意說話,所以,做一名編劇似乎是我最好的選擇。編劇這個職業是終身製的,不會因為我老了,醜了,或者胖了而失去價值,並且在時間和空間上更加寬鬆。我想要說話,用自己的語言說話,而不是對著鏡頭迴答一些諸如’你的裙子是什麽牌子,你戴著鑽石是誰贊助的,還有,你跟xxx的私生活是什麽樣的’這樣的詭異的問題。”


    “誒。”廖安很遺憾,“我可是按照你給我還有給喬深的感覺寫的謝道姑這個角色。”


    “那我就做你的繆斯吧。”


    “ko,美的你肝顫。有你這麽庸俗的繆斯嗎?”廖安斜了我一眼,“人家繆斯都是視金錢如糞土,出入名利場而獨善其身,你可好,你是名利場的角鬥士,一出手,抓的就是最大的那一條巨鱷。”


    “那我就做你的庸俗的繆斯吧。這是一個物質的世界,你已經足夠高冷,不能再這樣文藝的活著。其實,這個世界就是要庸俗一些才有趣啊。”


    嘿嘿。


    插pter 09 你能看到什麽,你就是什麽


    第75章


    今天要拍攝《舊時王謝》演員的定妝照。


    攝影棚就是一個小江湖。


    喬深作為第一男主角,目前他本人的身價也是娛樂江湖中的頭把交椅,他享受到的最優的資源,同時,也擁有最合理的工作時間。其他別的人,不是正在等候,就是正在等候著讓他們等候的時間現在,整個攝影棚就拍攝他一個人的照片。


    一共四組,分別是:糙莽時期,落魄時期,征戰時期,皇帝時期。


    et的執行力強悍到極點,這麽短的時間內,喬深飾演的元珩登基以後的龍袍都做出來了。目前,鏡頭中的喬深全身上下黑色的龍袍,頭上是12排珍珠的冠冕,他坐在如此簡陋的攝影棚中,就好像真的成為九五至尊,坐在寶座之上,俯瞰著他腳下如糙芥一般的芸芸眾生。


    我站在攝影師後麵,看著這一切,忽然拍了一下我旁邊的廖安,她的靈感大boss來寵幸她了,她抱著一台macair,手指飛快的敲打著,似乎好像要把鍵盤全麵敲爛一般。


    “幹嘛?”


    “廖安,這個故事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沒想好。”


    “隻要告訴我,he or be就好。”


    “應該是he,也可能是be,或者是我心中的he但是是別人眼中的be,更有可能是我想要的be但是別人看成了he,總之,nothing is impossible !!”


    我,“謝道姑最後嫁給喬深,成為皇後了嗎?”


    “是的。”


    “那樣,這個故事不是太簡單了嗎?一個陳郡謝氏家族出身的姑娘,同一個寒門的小子之間輾轉婉約又狗血十足的愛情故事,期間他們一再的錯過,錯過再錯過,最後,喬深成了皇帝,謝道姑成了皇後,這個故事太普通了。”


    廖安終於從屏幕前麵抬頭,“那你什麽意思?讓謝道姑死了,然後元珩最終一統天下,成為孤家寡人,那什麽,最後再感慨一下,——這麽多年,滄海橫流,皇圖霸業,人世悲歡,到最後,他想要的,也隻有一個謝道姑而已。”


    我聽著打了一個寒顫,“廖安,你手中的狗血都快成江南的大雨了,一波一波又一波的揮灑啊。這麽詭異的台詞,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不是我想的,我從網上看到的。一個叫什麽什麽的寫手寫的,誒。”廖安,“反正男主最後是皇帝的結局隻有兩種,一,大團圓合家歡,二,死一個,一般都是女的死了,然後讓男主在開創了一個王朝之後,稍微緬懷一下,顯得這個皇帝特別悲催,似乎把心中所有的柔情都撕掉了,這才永遠孤獨的坐在皇座上。這種狗血最能get到女人的c點,我每次寫到這裏,都ju花緊一緊。”


    我,“如果元珩同謝道姑相忘於江湖呢?最後在片尾打上納蘭性德的那首詞: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廖安翻了一個桌球一般的白眼,“我謝謝你啊!我們的故事發生在魏晉南北朝!南北朝!!納蘭德性這個大才子是清朝的,清朝的!!前後差了十多個世紀!!我謝謝你啊!”


    “納蘭性德。”


    “啥?”


    “是納蘭性德,不是納蘭德性。”


    “……”


    我再看看眼前的喬深,總感覺他俊美成這個樣子,其實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美到完全沒有小夥伴一起玩耍,也是很悲催的。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現在演繹的元珩。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一生,如果再有一個完美的結局,這就太不現實了。不現實的東西,總是不合理的存在,既然不合理,就無法撼動人心。一個無法撼動人心的結局,絕對不應該擁有我們目前這個數量級的資本的投入。


    我想了一下,“廖安,喬深演的這個元珩,你自己看看,看看這張臉,再看看這個場景,你覺得如果你給他一個同女人白頭到老的結局,你覺得這樣對得起自己的審美嗎?你再想想,這樣對得起上億的投資嗎?這麽多錢,不是為了營造一個夢幻的he結局的!我們一定要把最完美的東西撕裂開。因為根據《記憶宮殿》中記載的,隻有恐怖的,悲傷的,還有神憎鬼厭的場景才能在瞬間讓人類的大腦的神經元凝結,才能製造出永久性的記憶。既然喬深是如此的動人,絕對要把他毀滅,這樣才會讓觀眾在心中久久迴響,不會因為he的結局達成了他們的夢想就輕易在他們的心中和記憶中就放下了。”


    “你說,你想怎麽毀喬深?”


    我搖頭,“還不知道。”


    廖安看著喬深,再看看自己眼前的屏幕,忽然寫不下去了。


    她點燃了一根覆盆子味道的香菸,裊裊的吸著,而她的右邊就有一個牌子:禁止吸菸,這個牌子對於廖安來說,似乎是很遙遠的一個奇詭的規則,與她沒有絲毫的交集,卻因為物理距離同她很近,而相得益彰。


    喬深工作完畢。


    這是一個擁有極高eq的男人,與勛世奉完全不同。


    雖然目前他的地位已經似乎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表現和善,資本就是跪舔他的腳趾,其他人連帶著也似乎可以接受跪舔喬深這樣的姿勢,但是,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總是很和善,同每一位工作人員道謝,笑容總是掛在臉蛋上,我曾經以為那是麵具,後來才知道,他根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從內而外,都十分的和善。


    喬深就好像內心有一汪清泉,隨時向外冒,滋潤別人幹涸的心靈與感情……


    我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就聽見旁邊幾個攝影師助理小妹在八卦。


    “下一個是章亦冬?他要排在喬深後麵拍片嗎?輪資曆,他連十八線都不是吧……”


    “那有什麽?人家可是本戲的第二男主角!”


    “什麽?他是拿到男二這個角色?目前很紅的葉修才能得到一個男六的角色,他目前的名氣怎麽也比不過葉修吧。”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章亦冬攀了上誰!”


    “誰?”


    “噓……”


    然後,在眾人的交頭接耳中,章亦冬身著龍袍,出場了。


    他演繹的司馬烈與喬深演繹的元珩不一樣,元珩出身寒門,有微末之時,但是司馬烈出場就是東晉帝王,這是一個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的角色,從出生到死,身上穿的全是龍袍。


    章亦冬比之前我見到他的時候更瘦了。


    但是,他原先那種酒色過度的模樣卻消失殆盡。


    這個時候的他上了濃妝,身披龍袍,臉上因為油彩的勾勒顯出一種帶著稜角的俊美。這隻純正的妖孽,似乎已經把外麵那層曖昧的外殼完全吞噬掉,露出一種令人驚異的內核。


    章亦冬誰也不理睬,誰也不看。


    他甚至在喬深看向他,想要同他打一下招唿的時候,眼神直接飄蕩到人群外麵。


    如果喬深的eq是珠穆朗瑪峰,那麽章亦冬的eq就是馬裏亞納海溝,哦,前提是,他這個人,果然擁有eq的話。


    攝影棚中原本就對他不滿的情緒,似乎開始膨脹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廖安忽然樂了,“小艾,你找的這個野小子,簡直就是為了拉仇恨值而生的。不過他目前的狀態是真tmd的對味兒!”


    鏡頭前麵的章亦冬麵無表情,攝影師讓他對著鏡頭笑一下,他置若罔聞。


    拍攝助理小妹到前麵給他補妝,結果,因為人家下手稍微重了一下,直接給他一把推開,小妹腳下不穩,踩在片場縱橫交錯的電線上,摔倒在地。


    片場差點就亂了。


    章亦冬還是沒有動,隻是,臉上有細微的表情,似乎,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狼狽大大的愉悅了他,讓他產生一種近似快樂的表情。


    他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異常複雜,極其克製,顯露出輕蔑,卻甜美的笑。


    此時鏡頭前的男人根本不是章亦冬,而是那個廖安筆下的司馬烈!那是一個在亂世中推波助瀾,端坐皇位上,視蒼生為螻蟻,視朝政如棋局,待臣民如芻狗的東晉帝王。


    他的身體很羸弱,生命無常,這個時候,他手中無上的權勢就成了他的玩具。


    司馬烈同章亦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性格是想通的,他們都有一種肆無忌憚,但是這種肆無忌憚的背後則是毀滅,甚至是死亡。


    ——après moi, le déluge。(法文: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攝影師根本沒有注意到片場的混亂和怨聲載道,他手中的相機對準章亦冬那張臉,快門按下的節奏近乎愛欲高潮 !!他是一個絕對專業的攝影師,他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唯一的工作就是為我們選定的演員拍攝定妝照,至於其他的,他根本不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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