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2: the beheading wine gives rise to a storm, and the startling alteration in xuan prison.


    在那幽暗的玄獄中,顧思義如餓虎撲食一般,風卷殘雲地將桌上的菜食席卷一空。他那幹癟的腹部,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慰藉。可是,他的眼神中依舊閃爍著貪婪的幽光,映射著永遠無法被滿足的欲望。


    顧思義舔了舔嘴唇,那幹燥起皮的嘴唇在唾液的滋潤下,瞬間有了一絲濕潤。他急切地投向桌上那壇美酒。喉嚨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著,渴望品嚐那美酒的醇香滋味。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行走多日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泓清泉,心中充滿了對水的渴望。


    他緩緩地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那手指就像幹枯的樹枝,緊緊地攥住酒壇的頸部。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清晰可見,如同一條條蜿蜒的蚯蚓。沉重的手鐐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在訴說著他的無奈與悲哀。


    顧思義以一種放浪不羈的姿態,高高地舉起酒壇。他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似乎那酒壇有著他難以承受的重量。他張開嘴巴,嘴角上揚,露出迫不及待的笑意,那笑容中竟還帶著一絲解脫的意味。


    而後,他毫不猶豫地將酒壇對著嘴巴猛然傾瀉。酒液如銀河倒瀉一般,奔湧而下。他的喉嚨發出一陣響亮的“咕嚕咕嚕”的聲響,麵部肌肉隨著吞咽的動作劇烈起伏。


    他盡情地享受著這世間最為美味的瓊漿玉液,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身處牢獄之中,忘記了自己的命運即將走向盡頭。


    轉瞬間,整壇美酒便被他鯨吸牛飲,點滴未剩。飲下如此多的酒,顧思義的臉上卻未見絲毫醉意或不適。相反,他的眼神愈發明亮,像極了夜空中閃爍的星辰。他的臉頰微微泛紅,透露出一股滿足和慶幸。嘴角那絲笑意也變得更加明顯,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美酒帶給他的不單是口感上的愉悅,更是身心的雙重慰藉。


    “好了,送我上路吧!”顧思義神色坦然,早已看透了生死,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海寶兒的臉上帶著一種淡定從容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迴道:“我早言明,你的性命如今由我掌控,我未準許,你便不能死!”


    顧思義冷哼一聲,微微揚起下巴,“請我飲這斷頭酒,卻又不讓我赴死,你究竟欲問何事?”


    海寶兒卻不緊不慢地說:“顧家屯兵一案,我隻追究你與顧庸二人,其餘人等皆不牽連。”


    顧思義聞言,明顯一怔。他瞪大雙眼,滿是狐疑之色。


    “此話當真?!既然你為我顧家留後,那我不妨告知於你,你所追尋的真相,未必是你期望的結果。”在酒精的催化下,顧思義的話語略顯冗長,手腕上手鐐隨著身體的擺動,叮當作響。


    “真相?”海寶兒輕輕搖頭,“你所謂的真相,我早已心中有數。你奉命行事,不過是為遮掩某個隻手遮天之人的那點陰謀罷了。你僅是個替罪羔羊,確切地說,是個可悲的犧牲品。”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海寶兒的話,顧思義顯然未能完全領會。他依舊無奈地說:“話已至此,我已無話可說。既然你知曉我的苦衷,那也該明白,我顧思義不死,顧家便難以存續。十幾年前的雷家如此,今日的顧家亦是這般。”


    “我自然明白!”海寶兒接過話茬,“否則也不會竭盡全力庇護你顧家眾人。不過,如此做法,當真值得嗎?十幾年前,你僅是伴駕前往雲池,自此便背負通敵叛國和私自屯兵這等莫須有的罪名,你可心甘?”


    此言一出,顧思義顫抖了。


    他的眼神由絕望轉變為惶恐與驚懼,就像被人揭開了心中最深處的傷疤。


    顧思義狠狠地瞪著海寶兒,怒火欲要噴薄而出。他呆愣了許久,才慘然一笑,“值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句話低沉地從他的喉嚨中震出,近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和勇氣。說完,他便癱坐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盡管海寶兒事先已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這句話從知情人顧思義口中說出時,他仍覺心如刀絞。一股寒意自脊背升騰而起,讓他不寒而栗。


    海寶兒沉默了多久,顧思義就在地上歇息了多久。在這漫長的時間裏,牢房中彌漫著一種壓抑至極的氣氛,空氣都被壓縮得快要嘶吼起來。


    許久,顧思義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慮,開口詢問道:“話我已然說完。敢問,您打算如何拯救我顧家眾人?”


    海寶兒迴過神來,毫不猶豫地答道:“發配東萊。”


    “發配東萊”,是句暗語,實則指海寶兒會將他們送至東萊島,從此遠離朝堂紛爭與江湖恩怨,以防遭人趕盡殺絕。


    “如何前往?”顧思義繼續追問,眼神中多了些許期待和渴望。


    “自是跟隨東萊使團暗中跟行。或假扮商人托鏢前往。”海寶兒迴答,語氣堅定而果斷。


    顧思義點了點頭,臉上多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隨後,他竟出人意料地從地上掙紮著爬起,動作緩慢而艱難。他對著海寶兒畢恭畢敬地磕了幾個響頭,額頭重重地撞擊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聲淚俱下哭訴起來:“多謝海少主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拯救我顧氏家眷。倘若方才您隻說派人保護,我定然不會相信。您若能讓他們遠走海外,我則深信不疑。閻一和田秀姑的仇,我現今便還給您,請您務必善待我的家人。”


    說完這番話後,顧思義趁海寶兒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桌上的碗,猛地狠狠摔在地上。隻聽“砰”的一聲,碗瞬間破碎,碎片四濺。


    在這一刻,他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


    緊接著,顧思義毫不猶豫地拾起地上的一片鋒利碎片,沒有絲毫的猶豫地將碎片塞進嘴裏,用力地咀嚼著。


    碎片劃破了他的口腔,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流出。他卻毫無知覺一般,繼續用力吞咽著。


    不好!他要吞碗自盡。


    海寶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待反應過來時,顧思義已經吞下了好幾塊碎片。


    海寶兒急忙伸手去阻止,大聲喊道:“不要——”


    但顧思義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咕嚕聲,卻依然堅定地將碎片往肚裏吞。


    海寶兒駭然失色,匆忙衝上前去,妄圖施救。可是,顧思義艱難地抬起手,將海寶兒阻攔住。


    他緊緊拉住海寶兒的手,麵龐痛苦扭曲,並費力地湊近海寶兒耳畔,聲音低沉暗啞地道:“小心……這個人……”


    “小心誰?”海寶兒心急如焚,趕忙追問。


    奈何,終究未能等到顧思義再次開口,他便已命喪黃泉,離開了人世。


    海寶兒瞪大雙眼,臉上滿是匪夷所思的神情。他呆呆地看著顧思義的屍體,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驀地,海寶兒的目光被顧思義留在自己手掌中的幾根手指吸引住。它們靜靜地躺在海寶兒手中,靜靜地訴說著某種深意。那幾根手指格外顯眼,顯然是顧思義有意留下的最後一絲線索。


    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


    正在沉思中的海寶兒被廷尉候的一聲驚叫打斷了思緒:“不好啦!少傅大人,大事不好了!隔壁牢房裏的顧公子,咬舌自盡了……”


    顧庸,也死了!


    “怎會如此?快帶我去瞧瞧!”海寶兒無暇多想,趕忙跟著廷尉候奔向隔壁牢房。


    待他們抵達時,隻見顧庸躺在冰冷的地麵上,麵色駭人,嘴角噙掛著一抹詭異的微笑,上麵還殘留著一絲血跡。


    海寶兒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顧庸的傷勢。他的眉頭緊鎖,心情愈發沉重不堪。


    賦詩一首,《玄獄悲聲》:


    獄中父子命堪憐,酒食難消怨恨綿;


    真相深藏心內苦,權謀暗湧世間淵。


    吞碗咬舌悲聲絕,留指含情線索傳;


    郡王沉思愁緒繞,雲池密會禍根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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