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雲遮住了,隻閃閃爍爍有些星光。


    天也就剛黑不久,距離宵禁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前門大街的街麵上依舊十分熱鬧。


    穿著便服的張成滿臉的陰雲,帶著一名護衛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走著。


    就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四名穿著便衣的哨營的哨騎正目光如梭,暗暗地跟著他。


    走到一座酒樓前,張成站住了,四下張望了一輪,這才進了酒樓。


    四名哨騎對視了一眼,兩人急急忙忙地跟了進去,另外兩人走到邊上的削麵攤前的小桌旁坐下了,一人要了一碗削麵,一麵慢慢吃著,一麵盯著酒樓大門。


    那兩人跟了進去,又突然站住,接著假裝若無其事地尋找座位。


    原來張成那名護衛正站在樓梯口,望了他倆一眼,接著將目光來迴巡弋。


    此時的張成已經在包間裏坐下了,他的對麵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老者。


    老者將酒壺裏的酒給張成斟了,一邊輕聲說道:“老黃死了。哨營哨騎追蹤的技術可是一流的,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找到我了。”


    張成的臉依然冷冷的,毫無表情。


    老者又給自己斟滿了酒,接著說道:“你說的沒錯,你隻是一個連族譜都沒上的不受待見的庶子,沒有享受過家族帶來的榮光,不應該,也不能將你牽扯進來。”


    張成沒有吭聲。


    老者:“本來是不打算說的,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再恨你爺爺。”


    張成望著他,仍然沒有吭聲。


    老者:“該怎麽說呢,嗯,你與榮安縣主的身世一樣.不要用這樣的眼神望著我,我沒必要欺騙你。老侯爺雖說恨不得到底是張家血脈,就留下了你。原本打算來個掉包計,讓你生在小侯爺的妾室房裏.可天有不測風雲,太子被廢了。老侯爺擔心臨江侯府遭到清算,就把你給送了出去,為的就是能給張家留一條血脈.老侯爺一語成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張成已經有些激動了:“太子後來不是複位了嗎?為何、為何.”


    老者:“為何沒有將你認迴去?!嗬嗬你真以為太子是因為那個女人才被廢的?錯了,是因為太上皇感受到了威脅.”


    聽到這裏,張成蒙住了。


    老者:“.太子複位了,但他最大的支持者賈代善卻被賈赦‘氣死’了,京營兵權也落到了牆頭草王子騰的身上老侯爺擔心太子再次被廢,所以.”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起來,“說來這也是報應。若非他對太子的防備,當今也沒有機會迅速崛起.報應啊!”


    張成咽了口唾沫,又問道:“他當年為何讓我參加禁軍選拔?”


    老者默了一下,低聲迴道:“是我自作主張讓你去參加禁軍選拔的,小侯爺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此事。”


    張成不解。


    老者:“我,我擔心你以後迴到侯府受欺辱”


    張成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當年打壓我的是他們?”


    老者卻笑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若非他們對你進行排擠打壓,你很難在第二天的清洗中活下來。”


    “哼”了一聲,張成:“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要恨你爺爺。”老者端起了酒杯。


    張成笑了一笑,說道:“若非他出錢供我上學堂,送我兵書,我也不可能有後來的機遇我不恨他。”說著也端起了酒杯。


    二人飲了。


    老者又給張成斟上酒,一邊說道:“說起來,我和老黃他們該感謝你。若非我們幾個一直在南城照顧你,早就死在那一夜了。”


    頓了頓,“本以為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見他又打起了感情牌,張成有些不耐煩地:“你想怎樣?”


    老者輕輕歎了口氣:“我們幾個老家夥是早該死的人了,多一天少一天不在乎了,我們還有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這時,門被“啪”地推開了。


    張成和老者驚得抬起了頭。


    一個青年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不,不好了官兵突然封鎖了街道,正在挨家搜查呢!”


    老者猛地站了起來,對張成說道:“你快走,不能把你連累了!”


    張成歎了口氣:“晚了。”說著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在大聲吆喝:“婦孺迴家,成年男丁原地等待搜查,違令者斬!”


    街麵上的婦女嚇得連忙抱的抱拉的拉把自家的孩子帶離這裏,也有一些孩童是隨父親來的,隻能跟著在原地等待。


    老者也走到了窗邊,隻見一隊隊官兵挎刀提槍快步跑來了。


    帶隊軍官將手一揮,眾官兵立刻散了開來,三步一個,在街道邊釘子般站成一溜!


    又一隊官兵來了,衝進人群中開始搜查,一個一個檢查手掌,查看手上有沒有繭子。


    常年握刀的人,掌心以上的位置會有老繭,特別是掌心和大拇指,非常的粗糙。


    老者心裏一咯噔,官兵重點搜查上了年紀的人,顯然是衝他來的。


    很快,街麵上的百姓都散去了,隻剩下幾個身份可疑的貼著牆根兒蹲著。


    樓下又傳來了吆喝聲:“酒樓裏的人排好隊出來!”


    那青年慌了:“怎麽辦啊?”


    老者瞪了他一眼:“怕什麽!大不了就是一死。”


    張成苦笑了一下,他們無論是死,還是被抓,他都會被懷疑,宮裏或許礙於李虎的臉麵不會抓捕他,卻一定會仔細調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秘密,早晚會被人發現。所以,他必須將他們從這裏帶出去。


    一陣馬蹄聲傳來,張成望去,接著眼睛一亮,“走,跟我下去。”說罷,急忙走了出去。


    那青年望向老者。


    老者想了想:“走。”急忙追了出去。


    馬隊馳到酒樓前停住了,為首之人正是保齡侯史鼐,他的目光慢慢掃視著。


    “史侯爺!”一聲洪亮的叫聲把史鼐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遠遠的,張成朝史鼐拱手一揖,接著將腰牌遞給帶隊軍官。


    帶隊軍官接過一看,連忙雙手捧到史鼐麵前。


    史鼐瞄了一眼,李虎手下,難怪瞧著有幾分眼熟。


    史鼐朝那些官兵揮了下手,官兵們讓開了,張成領著護衛、老者和青年走了過來。


    張成行了一禮:“侯爺。”


    史鼐目光在張成身後三人身上掃過,這才笑著說道:“怎麽,今兒你休沐?”


    張成笑答道:“家中有事告的假。”說著一指那老者,“這是我以前的鄰居,以前是個操刀師傅,這是他兒子我也就不瞞侯爺了,他們請我吃酒,托請我幫孩子進軍營當差吃皇糧。”


    史鼎笑著點了點頭。


    張成:“原不該來叨饒侯爺的,隻是.侯爺也知道我們將軍治軍嚴厲,若是他們被抓緊大牢,我再去作保,一定會傳到我們將軍那裏,所以.”


    史鼐手一揮:“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們將軍的。”


    張成大喜:“謝侯爺。”又對老者父子說道:“還不給侯爺磕頭謝恩!”


    史鼐擺了擺手:“都是自己人,沒必要這樣。”


    張成:“應該的。”


    老者父子也沒猶豫,跪下給史鼐磕了三個響頭。


    史鼐一笑:“好了好了,起來吧。”望了一眼正在搜查的官兵們,對張成說道:“我這還有差事,就不留你說話了,有時間一起喝一杯吧。”


    張成忙笑道:“您什麽時間有空,我請您。”


    史鼐:“好,就這麽說定了。”


    張成:“是。”答著拱手一揖,這才領著護衛和老者父子離去。


    那軍官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侯爺,那老者.”


    史鼐手一抬:“這個張成是李虎的心腹,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那軍官:“是。”


    正在這時,又一名軍官急匆匆走了過來,向史鼐稟道:“侯爺,有四個銳士營哨騎。”說著將一塊腰牌遞了上去。


    史鼐接過看了看,又望了一眼張成離開的方向,他似乎察覺了什麽,兩眼一陣亂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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