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唿嘯的寒風,屋內卻十分安靜。


    幾個白雲銅大盆中已經燒起了熊熊的炭火。


    李虎沒走成,這時正坐在榮慶堂客椅上喝著茶。


    賈敬也迴來了,這時也坐在椅子上與保齡侯史鼐小聲說著什麽。


    史鼐是來報信的。


    李虎再次見證了榮國府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狗血劇情,同時也見證了榮國府內部的勾心鬥角,正如原著中賈探春所說的那樣:“一個個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真可謂是一出好戲!


    李虎望了望裏間那道門,又望向跪在門檻外的賈赦和被五花大綁跪在他後麵的賈璉,搖了搖頭,這大房也是夠倒黴的,賈元春屁事沒有,就連王夫人也在皇帝的包庇下輕鬆脫身。他們卻倒了血黴,王熙鳳滑胎、大出血,去了半條命;賈璉現在也攤上了大事。


    賈母要是醒不來,這小子就慘了,一個“氣死祖母”的帽子壓下來,別說烏紗帽不保,就連賈赦身上的爵位都輪不到他了。


    大順朝以孝治國,在律法上對不孝罪的懲罰非常嚴厲,罪大惡極的會被判處“梟首”“棄市”,“孝”已經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且有非常大影響。


    想著,李虎又把目光望向跪在他們父子身後的賈蓉、賈芸、賈寶玉、賈環、賈琮、賈蘭,這幾個倒黴孩子更倒黴,賈赦跪了,他們不能站著在那裏看熱鬧,也得跟著跪下去。


    史鼐與賈敬說了兩句,又把目光望向李虎:“忠勇伯”


    李虎望向他:“有事?”


    史鼐:“聽所那個孔慶祥是你的人?”


    李虎放下茶碗,正色道:“這種玩笑可開不得!錦衣衛是皇上的人,隻聽命於皇上。”


    賈敬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這話不錯。”


    史鼐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茶,這才說話:“這小子是真把自己當青天了,什麽人的狀紙他都敢收.你也知道,兵馬司的眼線多這小子正在查二皇子.”


    李虎吃了一驚:“有這迴事?!”


    賈敬也有些吃驚了。


    史鼐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小子是真能惹禍,進京不過才四五天,能招惹的不能招惹的,他全招惹了!清流恨他給孔聖人抹黑、自甘墮落,權貴仕宦嫌棄他多管閑事,現在他又去摸老虎的屁股.”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林之孝家的拿著一個信封走了進來,向賈敬福身:“太爺,這是興隆街大爺送來的一封信。他說,事關重大,請老爺們即刻拆看。”說著將那封信遞給賈敬。


    賈敬接過那封信撕開展看,他的臉色一下子凝肅起來。


    李虎:“怎麽了?”


    賈敬:“存周被巡按山東監察禦史參劾了!不諳吏治,被屬員蒙蔽內閣擬旨,革去山東學政之職,責令即日迴京”說到這裏,他把那封信遞給李虎。


    李虎看罷那封信,又遞給了史鼐。


    賈敬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李虎:“你老不必如此,這或許是好事呢。”


    史鼐看罷信複遞迴賈敬,一邊說道:“忠勇伯這話不錯,存周不諳吏治,還是迴京的好。”


    賈敬苦笑了一下:“或許吧。”


    這時,李院正拎著醫囊走了出來。


    三人一齊站起:


    “怎麽樣?”


    “醒來了嗎?”


    李院正答道:“是急火攻心。上了春秋的人,這也是常見的病,吃幾劑藥,調養調養也就好了。”


    賈敬:“李院正費心了。”又對賈蓉說道:“蓉兒,請李院正出去吃茶。”


    賈蓉連忙走了過來,請李院正到外書房中擬藥方。


    這時,裏麵傳來一片抽鼻子咽眼淚的聲音。


    接著,邢夫人走到門檻邊,低聲對賈赦說道:“老爺,老太太叫您呢。”說著攙起了他。


    賈赦連忙走了進去,緊接著傳來了他的痛哭聲。


    稍頃,鴛鴦走了出來,把賈璉攙了進去。


    裏麵又傳來了賈璉的痛哭聲,接著是扇耳刮子的聲音。


    李虎搖了搖頭,這一家子都是戲精,一個比一個能演!


    少頃,賈蓉拿著一張藥方迴來了。


    賈敬看了看,說道:“抓緊熬藥。”


    賈蓉:“是。”接過藥方飛也似的跑出去。


    鴛鴦又走了出來,輕聲說道:“太爺,老太太請你們進去說話呢。”三人一起走了進去.


    風小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


    李虎陪著林黛玉走出了榮慶堂,一邊輕聲說道:“也就是這個‘孝’字壓著大房,不然今天這事難善了。”


    林黛玉點了點頭。


    李虎突然笑了起來。


    林黛玉望了他一眼:“怎麽了?”


    李虎忍住笑說道:“這一天,比聽書還要精彩.一個比一個還會演戲,特別是老太太,那分寸拿捏的若不是李院正診脈,我都懷疑是不是故意昏迷的。”


    “說什麽呢。”林黛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剛走出院門,一陣腳步聲從穿堂那邊傳來。


    風雪中,林之孝躬身領著一個紅衣大太監捧著聖旨匆匆走了過來。


    李虎一看,認識,便走了過去。


    那大太監也看見了李虎,笑著點了下頭:“李將軍。”


    李虎望著他手中的聖旨:“怎麽了?”


    那大太監:“您自己看吧。”說著將那聖旨一遞。


    李虎一怔:“這合規矩嗎?”


    大太監一笑:“您看了就明白了。”


    李虎雙手接過聖旨展開看,頓時一驚,心知事情有變,又望向那大太監:“怎麽迴事?”


    大太監雙手接過聖旨,答道:“又查出了幾條人命,外麵鬧得很兇,陛下隻能下旨剝奪王氏的誥命夫人。”說完,繼續向榮慶堂走去。


    林黛玉走了過來,問道:“怎麽了?”


    李虎:“二太太被剝奪了誥命夫人。”


    林黛玉一驚:“啊!”


    李虎似乎想起了什麽:“快走!”說著攬著林黛玉向垂花門快步走去。


    “怎麽了?”


    “再不走又要被喊迴去看戲了.”


    官場向來有“窮翰林”的說法,意思是說翰林院是一個清水衙門,官員們沒有機會撈錢,主要靠俸祿、潤筆費和皇帝的賞賜養家,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皇帝的賞賜。


    京城居大不易,梅翰林那點俸祿銀子養家糊口也僅是溫飽而已。可他是個官,他出門得坐轎子,做事得要有跟班,迴家得要有下人伺候,在官場來往得要有應酬。


    這些年,梅翰林家裏全靠著梅夫人的嫁妝和娘家支持。


    原指望著這次外放漕運衙門能撈一筆,結果全打了水漂。


    兒子的事又被翻了出來,南鎮撫司那邊是一點情麵不給,梅翰林又不願意去求榮國府,隻能籌錢,打算托人去司禮監那邊求個人情,用錢把兒子贖出來。


    轎子賣了,轎夫辭了,代步的馬也賣了,這兩天正打算找個當鋪將宅子抵押出去。


    大雪紛紛揚揚。


    走進胡同,離自家院門就不遠了,梅翰林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大步走進了胡同。


    榮國府的事情都傳開了,他心裏那是一個無比舒暢啊!老天有眼,終於懲罰賈璉這個豎子了!


    這時,一個青年壯漢從對麵走了過來,擋在他麵前。


    梅翰林一驚:“你要做什麽?!”


    那壯漢:“我們管家想請梅翰林過去說幾句話。”


    梅翰林:“你們管家是誰?”


    那壯漢:“梅翰林還記得那封信吧?”


    梅翰林:“是你們?”


    那壯漢:“管家說了,若是梅翰林想救自己的兒子,就隨我來吧。”說罷徑直向前走去。


    梅翰林望著他逐漸消失在大雪中的身影,牙一咬,跟了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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