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熟悉的墨寒哥哥,似乎把白墨寒拉迴了九年前,他才真正感覺到麵前的女孩就是墨慕靈,那個以前被他們所有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妹妹。


    曾經的墨慕靈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如今卻麵目全非,曾經靈動的大眼睛裏如今深藏著對外界的恐懼。


    白墨寒眼裏閃過一絲歎息,不自覺收斂起渾身散發的寒意。至於墨慕靈騙他是索米婭的事,始作俑者應該也是那個女人。


    他在墨慕靈麵前椅子坐下,溫聲開口:“慕靈,我們做個催眠,你願意嗎?”


    隻有當事人自願進行催眠,才能真正打開自己的心,也才能把塵封的記憶釋放出來。


    他們催眠師從來不會強迫給一個人做催眠。


    墨慕靈抬眸看了眼顧如煙,抿緊唇,片刻後才點了點頭。


    白墨寒把病房的窗簾都拉上,調暗燈光,病房裏瞬間就成了一個極好的催眠場所。


    他拿著心理速寫本,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懷表,在墨慕靈眼前晃了幾下。


    墨慕靈長長的睫毛慢慢垂了下去。


    兩秒後,白墨寒用手指在她耳邊輕打了個指扣,墨慕靈長睫抖動了兩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個睡夢中的嬰兒。


    白墨寒淡淡的聲音緩緩響起:“墨慕靈,你是墨家的小公主,你生活得很幸福,你的父母,哥哥,爺爺都很寵愛你……”


    墨慕靈雙目緊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她似乎又迴到了那個快樂的小時候。


    白墨寒的聲音繼續道:“…九年前,你高興地從學校出來,然後你被一群壞人帶上了車…慕靈,上車後,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看到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


    原本平靜的墨慕靈反應一下子強烈起來,渾身抑製不住地抽搐,仿佛被巨大的恐懼籠罩著。


    顧如煙秀眉緊蹙,她看了眼白墨寒,男人朝她搖了搖頭,這是一道坎,必須由她自己跨過去。


    而外麵看著監控的幾個人,也看得心痛欲裂,即使是冷若冰霜的墨霆深,此刻眉心也皺出了一道刻痕。


    白墨寒沒有給墨慕靈退縮的機會,繼而加重了語氣:“那些男人在做什麽?他們是不是傷害了你?”


    墨慕靈不安地扭動著頭,額頭滲出了一層冷汗。


    驀地,她睜開雙眼,眼裏毫無焦點,空茫地看著遠處,心裏有種鋪天蓋地的窒息感撲麵而來,像被拉進一個無底深淵。


    許多塵封的記憶抖落灰塵,衝破封印,如洪水猛獸般張開血盆大口鋪天蓋地朝她襲來……


    “我被關進了一間好黑好黑的房間,他們不給我飯吃,也不給我水喝,他們說隻要爸爸拿錢來,我就可以迴家了。但是,突然有兩個戴著麵具的男人衝進來,他們殺死了那幾個綁架我的男人,然後把我帶上了一艘船……”


    墨慕靈的話忽然頓住,眼眸睜大,蒼白的嘴唇哆嗦著,似乎陷入了更大的恐懼中。


    白墨寒眼眸半眯起,鋼筆在他修長的指間漫不經心地轉動,他繼續追問:“麵具男人帶著你去了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墨慕靈就這樣空洞地看著遠處,久到大家都以為催眠失敗的時候,才聽到她帶著顫栗的聲音緩緩響起。


    “那是一個好冷好冷的地牢,那裏的人都帶著麵具,好像都長得一樣。我被抓到那裏的時候,還有好多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小孩。一開始,我數了,有二十個小孩子,但是每隔幾天,就都會少幾個。


    有一天,我趁著去上廁所的時候,偷偷溜去了其他地方,然後就看到…看到有幾個小孩被綁在椅子上,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給他們打針。那些小孩被打完針後,突然就開始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但很快他們好像又恢複了正常,隻是他們的眼睛變得一片猩紅,表情猙獰。


    接著,穿白大褂的人遞給每個小孩一把匕首,就都離開了房間。這時,一隻很兇猛的老虎突然就衝出來,張著血盆大口直奔小孩。那一間小小的房間如同地獄,那幾個小孩如做困獸之鬥,他們拿起匕首狠狠刺進老虎身上。瞬間,整間房間裏就充滿了血腥味……”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怔了怔,眉頭不自覺攏起,他們難以想象,那是多麽兇殘的畫麵。


    白墨寒第一次在催眠的時候帶著不確定語氣追問:“最後那些小孩子怎麽樣了?”


    “不,那些不是小孩子,他們好像突然就長大了,像一個武士,殺紅了眼。可是,相比那隻兇惡的老虎,他們的力量還是抵不住老虎的撕咬。很快,他們有的人就被咬斷了腿,咬斷了手,一點點被撕爛…好多好多的血…我好害怕,我想逃走,可是他們發現了我……”


    墨慕靈全身又劇烈抽搐起來,好像迴到了九年前,那如同地獄似的殘酷和可怕的小房間裏。


    “他們打了我一頓,但卻沒有把我打死,好像是有人吩咐要留著我的命。兩天後,我和另外幾個小孩就被帶進那間依然充滿著血腥味的房間裏,有個穿白大褂的麵具男人給我們每個人都注射了一針。


    被注射藥物後,我隻覺得自己渾身血液在冒騰,好像全身忽然有使不完的勁。然後,那隻兇惡的老虎又被放了進來……為了活命,我不得不拿起那把匕首抵抗老虎的攻擊。


    我本來以為我也會像其他小孩一樣被老虎撕碎,就在那時候地牢裏發生了一場大火,地牢裏的很多門禁係統都打開了,那隻老虎也跑了出去。我趁亂也往那隻老虎跑出去的通道跑走。


    但我還沒跑出地牢,就被掉落的天花砸暈了過去。也許是我當時被注射了藥物,體內好像有一股用不完的力量,居然很快就醒了過來。


    可是,那時候地牢已經淹沒在火海裏,我拚命地跑,拚命地跑……”


    墨慕靈聲音越來越小,終於精神支撐到極限,整個人暈了過去。


    “樂樂!”


    顧如煙趕緊上前扶住她搖晃要倒下去的身體,把她放平,然後把手搭上她的脈絡。


    這時,病房門被重重推開,方穎,墨霆深,淩翊風,還有南黎川急步走了進來。


    他們剛才在隔壁房間,通過監控已經把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聽得一清二楚。


    墨慕靈的話,讓每一個人都驚愕不已。


    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親眼目睹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以慘烈的方式逝去。


    這如地獄般的兇殘噩夢,即使是對於他們成年人來說也承受不住,何況隻是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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