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聿手掌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神色平靜,沒有羞恥,也沒有憤怒。


    仿佛這一切都再平常不過。


    嵇聿抬起眸,看向那一而再,再而三來救他的少女,突然想聽一聽她會對他說些什麽。


    此時,被禁錮在這具身體中的嵇聿,也想要聽一聽,費盡心力妄圖引誘他的少女,此時會說些什麽。


    「第三次。」


    少女冷硬的,數著他又欠了她幾次,仿佛總有一日她要來收取報酬。


    果然還是圖謀他的身子。


    嵇聿這一刻,也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麽感受。


    而早已經分毫不在意這些,甚至還能用所謂的五靈根來演莘玥的成年嵇聿,卻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


    引誘這個愚蠢的笨蛋,說兩句假惺惺的軟話都不會。果然正道天之驕子,心思惡劣,不過如此。


    當天夜裏,嵇聿偷偷的離開了。


    三個魔物,白日之時莘玥未曾將他們殺死,此時卻失去了唿吸躺倒在地上。慘澹的紅月掛在天邊,嵇聿舔了舔沾血的手指,唇角勾起來一個陰鷙的笑來。


    睚眥必報,這才是他。


    若是殺人,嵇聿從來一點都不會浪費,定會將他殺的東西幹幹淨淨吃到肚子裏。他實力低微,無法辟穀,也需要從魔物的血肉中汲取魔力,才能在這魔域之中活下去。


    嵇聿習慣性的低下頭,牙齒撕咬在那魔物的脖頸處。溫熱的鮮血滑過他的喉嚨,嵇聿突然蹙了蹙眉,第一次發現,這血,竟然是這般猩的。


    嵇聿突然有些煩躁。


    少年轉過身,一身血汙,眉眼之中還含著戾氣,他迴過頭,卻突然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少女。


    嵇聿一愣,眸中的戾氣收斂起來。他不曾覺得如何,透過他的眼睛看他屠殺,剛剛還輕輕笑著的嵇聿卻收斂了唇邊的笑,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有些不自在,竟像是有些心虛。


    莘玥抿著唇,越過嵇聿的肩膀看他身後的慘狀。


    半響,少年輕聲問道,「還剩下一點,需要烤熟了,做給你吃嗎?」


    少年的眼眸純粹幹淨。


    「…不必了。」


    莘玥沉默,半響同少年招招手,「過來。」


    嵇聿一如既往的乖巧,不曾反抗。


    莘玥卻突然清晰的認識到,他不過是懼怕她會殺他,對她討巧賣乖罷了。


    什麽在對方少年時來攻略他,給他溫暖都是假的。


    莘玥掐了個清潔咒,如同每一次一般將少年身上髒汙的血跡弄幹淨,從儲物袋中重新拿出一瓶傷藥,扔給對方。


    不曾多言,也不在意嵇聿從不會用她的藥。


    -


    殺了這幾隻魔物,卻並不是就這樣輕易就算了。


    這幾隻魔物效忠著此地的魔將,尤單。


    尤單不在意這幾隻魔物死活,卻在意有人挑釁於他。而這個人,又是那個從前曾經僥幸在他手下逃走過的骯髒五靈根。


    莘玥正在教嵇聿劍法,還給嵇聿做了一把劍。


    她教的自然不會是子書期曾經教給她的厲害劍訣,而是些普通弟子都會的招式。


    她送給嵇聿的劍也不是什麽好劍,但總歸,算的上一件武器。


    隻能在這具身體中看著,什麽都做不了的嵇聿自然發現了莘玥在糊弄他。他一邊在心裏笑著這個弱小的他愚蠢不識貨,一邊又聽著這具身體無所謂的心聲,有些心情複雜。


    嵇聿知道自己,他從前冷心冷肺,縱然莘玥對他已經算得上不錯,他心中卻絲毫未曾動容。


    他什麽都不在意,典型的白眼狼,別人對他怎樣,他已經不放在心上。縱然是對他好,他其實也不會多心存感激。


    甚至他其實依舊覺得,莘玥不過對他別有所求。


    成年嵇聿看著,卻知道,莘玥對這個弱小的他,確實是很溫柔的。


    他曾經被莘玥那般厭憎的對待過,知道她真實的模樣。


    她可是實實在在,天之驕子,憎惡魔族,不將他放在眼裏。


    可連嵇聿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對那個弱小愚蠢的他那般溫和有耐心。有時嵇聿都覺得,她下一秒就會厭惡的拂袖離去,或者露出真麵目讓那個蠢貨認清現實。


    可是她卻一再對那個蠢貨妥協,看著變成貓的他神色溫柔,撫摸著他脊背的手指也柔軟又輕柔。連對著變成人形的他,也總是下意識退讓嗬護。


    就隻因為,他這具身體,看起來年幼嗎?


    嗬。


    嵇聿在心中冷嗬,神情漸漸陰鷙。


    莘玥正在教嵇聿練劍,突然便神情一滯,向後看去。


    身體都似因那嗜血的威壓而隱隱戰慄,莘玥緊緊握著蠃魚劍,不過是一些逸散在空氣中的氣息,就已經要叫人升起恐懼。


    魔將尤單出現在莘玥麵前時,莘玥才隱隱清楚,何種生物能夠稱為魔。


    如同從煉獄中走出來的生物,隻看一眼便能讓人戰慄不已。


    少女身姿纖細,站在嵇聿身前,並不是多麽護住他的姿態,卻也未曾挪動腳步。


    嵇聿抬起頭,知道這魔是他引來的。


    他那日去殺那幾個魔物,是出於故意的嗎,故意將尤單引來,看他二人相爭,兩敗俱傷?


    他這一次,確實並不謹慎。


    嵇聿漸漸捏緊拳,其實並沒有那樣確定,他能夠藉此機會甩開莘玥,並讓尤單吃一個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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