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川在他的大軍占領雲陽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將他麾下的將軍們召集到寬敞明亮的議政廳內,一來總結最近發生的幾場血戰,二來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諸位,”司徒川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用深炯的目光環視著諸人,將軍們都在側耳傾聽,大廳內鴉鵲無聲,“我大軍自七月由雲中城出發,冒著酷暑,穿越了三千餘裏的廣袤的平涼草原,曆盡艱辛,終於抵達了清流河畔。在那裏,雲陽城主赤烈山中了我的調虎離山之計,使我們得以順利渡過清流河,並在隨後的戰鬥中將赤烈山的兩萬五千騎兵盡數殲滅。再後來,我們抵達了雲陽城。”


    司徒川說道這裏,看了一眼坐在牆角的大將丘林翰,而後又開始習慣性地踱步,沉重的戰靴踏在堅硬的磚石地麵上發出有節奏的脆響。司徒川一邊緩緩地走著,一邊接著說道:“當時守衛雲陽城的正是丘林翰將軍,他的防禦做得有聲有色,有鑒於此,我決定對雲陽城圍而不打,大軍養精蓄銳,以逸待勞,隻等野路延壽的到來。”


    漠藏黑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丘林翰,他此刻努力表現得從容淡定,但那張清秀的臉上仍不免透著一絲尷尬。


    “我選中了那個叫南月津的渡口作為預設戰場,在那裏築堤攔水,兩次水淹敵軍於半渡,並將業已渡河的敵人盡數殲滅。此役消滅了將近五萬敵軍,其中包括了西涼最精銳的熾焰騎兵,這大大緩解了敵我力量的懸殊對比。


    但此役之後,我們的危機並未解除,敵人尚存十二萬大軍,二倍於我軍,再加上從平淩渡和南月津的兩場大戰中,平涼騎兵的表現差強人意,故而我將最後的決戰地點選在了清流河以南的金沙灘,使得西涼人無法施展其慣用的騎兵集群迂迴側後攻擊的戰法,從而在大戰來臨之際無須擔心我軍側翼及後方的安全。在那裏,我下令鑿沉所有渡船,肢解所有木筏,使全體將士再無苟且偷生之念,唯存誓死抗敵之心。此外,百裏將軍的及時趕到加強了我方的力量,原來準備用來進攻雲陽城的重型投石機也被布置在金沙灘一帶。


    盡管作出了周密的部署,我仍然認定:麵對強敵,隻靠龜縮死守是不行的,因此,我將戰力強悍的龍川鐵騎布置在敵人必經之地臥鳳坡隱蔽待擊,我的這支奇兵為最終贏得金沙灘之役的勝利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特別是中行將軍一箭射死了大名鼎鼎的武成王達蘭西牧,令西涼人最後倚重的力量——西川騎兵頓時群龍無首,這為他們在金沙灘的迅速潰敗埋下了伏筆。後來,中行將軍率領的龍川鐵騎先是與慕容將軍、百裏將軍合力打垮了野路延壽與赫連尊的聯軍,繼而與我一起擊潰了數量龐大的西川騎兵。


    大戰之前,我特意將韓山勇和胡沙虎布置在距離臥鳳坡較遠的地方,待敵人通過之後進占臥鳳坡,以截斷敵人南逃的退路,雖然,他們沒能最終阻止敵人的南逃,但卻極大的殺傷了敵人,擴大了戰果。


    金沙灘大戰的結果是我方最終取得大勝,殲敵八萬餘人。


    此外,我們還有一個重大的收獲——新組建的平涼騎兵終於在大戰的磨礪中迅速成長為一支令人生畏的虎狼之師。


    經曆了平淩渡、南月津和金沙灘三場血戰之後,西涼人在雲陽及周邊地區損失的兵力高達十六萬之眾,百餘年來統治西涼的統萬騎兵幾乎被全殲,野路延壽倉惶北逃,赫連尊狼狽西竄,強大的西川騎兵如鳥獸散。大夏與西涼從此攻守易位。


    為了勝利,我方亦付出了沉重代價,原來從雲中出發時的五萬六千人如今隻剩下四萬人了。令人痛心的是:我們損失了大將胡沙虎,他是我在雲中城用俘虜來的獨孤可尊與西涼天威王獨孤信長交換來的,現如今……”


    說到這裏,司徒川洋洋灑灑的發言出人意料的停住了,他也不再踱步,隻是怔怔地站在那裏,他那深邃的目光中透著一抹令人心碎的憂鬱。


    過了片刻,他輕聲歎了口氣,又開始緩慢地踱步,並繼續說下去:“誰能想到,現如今,他們都已不再人世。


    好了,不說這些了。


    我們業已取得了空前的勝利,敵人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虛弱不堪,接下來,我將繼續進攻,絕不會給他們以喘息之機。我們在雲陽城獲得了大量的糧食物資,這些東西足以支持我們進行更長久的征伐。另外,據可靠消息,南辰正在積極準備北伐,這也迫使我們必須盡快結束與西涼的戰事,我們必須盡快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督師大人,”大將慕容駿馳道:“接連三場血戰,無一不是精彩絕倫,過人的謀略存乎其中,衝天的膽氣包藏其內,奧妙的兵法蘊含其間,您可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若論用兵之妙,我祖父平西大將軍雖有大功於朝廷,可跟您比起來,也要遜色三分。”


    司徒川迴應道:“慕容將軍過獎了,平西大將軍一生征戰無數,從無敗績,我豈能與之比肩?”


    “無論如何,”大將中行牧說道:“憑借奇謀,以弱克強,督師大人做到了!從古至今,很難找到如此精彩的戰例。接下來,就請督師大人指明下一步的打算。”


    “諸位,這連續三場大戰之後,我們真正成為了從天幕山到神女湖綿延七千餘裏的廣袤草原的主宰,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我們的前進!”司徒川鏗鏘有力的話語極富感染力,他那深炯的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並且似乎總是透著一抹洞悉一切的超然。“雲陽既克,河陽之敵幾成甕中之鱉,河陽城指日可下,但我們不們先不去理它,我們的目標還是向西,一直向西,直搗統萬城!我要親手除掉野路延壽這個魔鬼!”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除了漠藏黑雲與中行牧,沒有人知道督師大人一直在打統萬城的主意,自大夏開國以來,還從未有任何一位將軍覬覦過西涼人的都城——統萬城。


    漠藏黑雲與中行牧、米琴龍且並不十分喜歡這個計劃,因為由雲陽城南下,就會到達一個司徒川非常熟悉的地方——龍嶺,龍嶺之戰成為了司徒川一生的夢魘,而龍嶺再往東就是斷崖穀,過了斷崖穀就是台城,漠藏黑雲與中行牧、米琴龍且其實是想殺迴龍川,但他們尊重司徒川的任何決定,並會毫不猶豫地服從這個決定。


    其餘的將領們對此也沒有異議,很多人甚至有些興奮。


    會議同時決定,大軍離開之後,由大將百裏馳鎮守雲陽城。


    就這樣,進一步西征統萬城的計劃被確定下來,並準備付諸實施。


    當天晚上,司徒川在雲陽南門城頭上找到了正在巡視城防的百裏馳。


    “百裏將軍,”司徒川最後走到百裏馳的麵前,語重心長地說道:“雲陽城非常重要,將成為西征的後方基地,不容有失,就由你暫時負責雲陽城的守備,你現在要屈尊做一迴雲陽郡守了。”


    百裏馳自信滿滿的迴應道:“放心吧,督師大人,目前,有實力威脅雲陽的隻剩下向南逃竄的赫連尊了,他在龍川還有很強的力量,但我保證,隻要有我在,雲陽郡就不會脫離大夏國的控製。”


    “有你坐鎮,我很放心!”司徒川說完,用力拍了一下百裏馳厚實的肩膀,“大軍即將開拔,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不可預知的情況,你還要同時留意北邊的情況。”


    “獨孤信長?”


    “是的,他存在很大的變數,這取決於他與寒山人對戰的結果和他個人的意願。”


    百裏馳劍眉微蹙,若有所思地說道:“野路延壽除掉了獨孤可尊,又差點殺掉明山王子,獨孤信長的敵人應該是野路延壽,但他和我們也未必能夠成為朋友。”


    “目前,一切都隻能是猜測。”司徒川的神色有些凝重,發生在望海川的戰爭似乎很遙遠,但卻不可避免的對未來的戰局產生深刻的影響。


    “督師大人,您真的想扶植明山王子上位嗎?”百裏馳突然問到了一個不容迴避的問題。


    司徒川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是的,我有此意。”


    “恕我直言,或許除掉明山王子對我大夏更有利,原因很簡單:一個分裂的西涼對我們很難構成威脅,而一旦明山王子將來得勢,大夏國又不得不麵對一個強大的西涼。”


    司徒川沉默了,他的麵色平靜如常,但他的內心卻在翻江倒海。


    “隻怕陛下也是這樣想的,”百裏馳不依不饒地接著說道:“千萬不可輕易忤逆聖意,他這個人猜忌心重且剛愎自用,到時恐對您不利。”


    司徒川並未明確迴應百裏馳的話,過了良久,方才淡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然後匆匆離去,將百裏馳一個人留在了朦朧的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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