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根本不用胡鐵花介紹,當那白衣公子原隨雲踏上船頭的那一刻,楚錚便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存在。


    之前也說過,當一個人的武功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後,尋常人甚至察覺不到其會武功,但在同樣境界的超級高手麵前,對方哪怕身處人群之中,也有如黑暗中的明燈,清晰可見。


    對於現在已邁過了“超凡入聖”境界巔峰,足以與“心劍”之境的獨孤求敗並駕齊驅的楚錚來說,這份感覺更明顯。


    這原隨雲的實力有多深他還估量不出來,但肯定超過了郭靖,絕不會比上官金虹差。


    這個世界還真是臥虎藏龍。


    楚錚不由遠遠地打量起那白衣公子。


    原隨雲顯然也察覺到了楚錚的實力非同小可,不過他依然保持著溫文的笑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隻是他的眼睛略顯黯淡,似乎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蕭索之意。


    楚錚心念一動,看出異常來了,這人的眼睛莫非……


    這時胡鐵花又叫嚷道:“原公子,這位是從草原來的青年高手跋寒鋒,是我們新結識的好朋友!”


    楚錚遠遠朝原隨雲抱抱拳,算是迴禮。


    跋鋒寒性格孤傲,楚錚現在戴著他的麵具偽裝成他的身份,自然不會主動過去與這原隨雲交談結識——哪怕原隨雲可能猜到他並非真正的跋寒鋒。


    原隨雲卻熱情招唿道:“原來這位就是與寇仲、徐子陵齊名的跋少俠,難得有緣相見,不知在下能否榮幸地邀請到跋少俠過來這船來,一起喝杯酒?”


    楚錚與楚留香秘密地交了個了眼色,見楚留香微微點頭,便裝出淡漠的模樣道:“好。”


    他拉著秦如韻,躍到對方的福船上,楚留香、胡鐵花、阿飛等人自然跟著迴到了福船。


    這艘福船很大,而且極為幹淨整潔,連水手們穿著也極為幹淨,舉止有禮,身上竟沒有汗臭味——要知道海上淡水極為珍貴,水手們十天半月不洗澡、身上有濃厚味道再正常不過了。


    難道這艘船的清水多到能讓水手們每天洗澡?


    光從這點來看,這船已頗為特別。


    等楚錚走進船艙,更是愣住了。


    他還以為自己走進了大富人家的廳堂,明亮、整潔、甚至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比楚留香那條有三個姑娘天天打掃的三桅船還要幹淨。


    要知道海上跑生活的,基本都是窮苦的粗漢子,對於船隻的清潔並不會很用心,哪怕楚錚乘坐的尖頭船也算不上多幹淨,這還是水手們因為他是“晨曦軍”領袖、特別清洗過一番的結果了。


    可與這隻大船相比起來,他原本的船簡直就是又髒又臭的狗窩。


    船艙寬闊,布局典雅,左邊擺了個書架,上麵擺滿了古書,旁邊一張矮機上還放著短珍,顯然主人家是個風雅之人。


    事實上原隨雲一身白衫,確實顯得極為儒雅而俊朗,他引著眾人迴到艙中坐下後,親自給楚錚和秦如韻倒上了一杯酒,倒酒的動作輕緩而穩定,臉上的溫和笑容更是讓人輕易心生好感。


    楚錚謝過後拿起酒杯,酒香撲鼻,竟是二十年以上的竹葉青。


    因為李尋歡最愛喝這個酒,楚錚陪著他喝過好幾次,對之印象深刻,一品就品出來了,不由道:“好一壇竹葉青!”


    “想不到跋少俠也是愛酒之人,正所謂美酒配英雄,在下先敬閣下一杯。”


    原隨雲率先舉杯一飲而盡,動作幹淨爽朗。


    雖然楚錚不知道什麽關中“無爭山莊”,但看這原隨雲的派頭和氣魄,就知道定是極有錢的武林世家。這樣想來,原隨雲成為蝙蝠島受邀請的貴賓就不是什麽意外的事了。


    難怪這條大船是駛向蝙蝠島的。


    楚錚現在扮演的跋鋒寒在不熟悉的人麵前很少說話,所以他上船後極少說話,這時與原隨雲互敬了一杯,便不再多言。


    倒是秦如韻通過“心有靈犀”私下裏和他提了句:“這原隨雲可能有點問題,他武功應該比楚留香還要強得多,你要小心點。”


    秦如韻一般這樣提示的時候,就表示這是她所看過的武俠小說裏的重要人物。


    楚錚點頭,通過“心有靈犀”迴複道:“嗯,看出來了,他眼睛是不是看不見東西?”


    秦如韻驚訝道:“你怎麽看出來的?這人舉止動作完全和正常人一樣,據說沒人能看出他是失明之人。剛才我特意觀察了好一會,也沒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瞎。”


    “他是真的看不到東西,是借助真氣外放的‘心眼’來視物的。”


    “‘心眼’?什麽東西?我怎麽從沒聽過?”


    楚錚沒解釋。


    他能這麽輕易地發現這點,純粹是因為他在現實世界裏早習慣了“心眼”。


    不過他的“心眼”更高級些。以他現實世界裏半步仙佛的實力,哪怕雙眼閉上,光靠神識便洞察數百米範圍裏所有動靜,甚至連螞蟻搬家、風吹葉落都逃不過他的神識,呈現在他眼裏的景象宛如親眼所見般。


    原隨雲的“心眼”是借助無形的真氣外放,形成類似於蝙蝠超聲波“迴聲定位”的效果,這自然遠及不上現實裏純以神識看世界的楚錚,但原隨雲能做到這低級的“心眼”,使其生活得如同正常人一般,就證明其實力與武學方麵的悟性絕不容半分小瞧。


    原隨雲忽然微笑道:“久聞跋少俠大名,今日一見,卻真可謂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跋少俠一身武功,怕是比傳聞還要厲害得多。”


    胡鐵花嘴巴最是閑不住,幾杯酒下肚更是有些微醺,他問道:“你又沒看到他出手,怎知他的武功深淺?”


    原隨雲微微一笑,替胡鐵花滿上一杯酒後對楚錚道:“剛才跋少俠帶著這位姑娘躍上船頭,我卻隻聽到那姑娘落在船頭的輕微聲響,半點不聞跋少俠的足音,便可知跋少俠輕功之高,怕不在楚香帥之下。不知道在下有沒有聽錯?”


    楚錚淡淡道:“原公子過獎了。我跋鋒寒向來少將天下英雄放在眼裏,但原公子這份聽力,我就極為佩服。”


    原隨雲坦然道:“在下三歲時生了一場大病,眼睛便完全看不到東西了。一個人若是看不到東西,耳朵便總會比別人要靈敏些。”


    楚留香等人聞言都沒太意外,隻是難掩讚歎之色,顯然早就知道原隨雲雙眼失明之事並深表驚歎。


    楚錚臉上極配合地露出“驚訝”之色:“原公子雖微有缺陷,我看原公子倒酒走路都不受影響,光論這份聽力,世上就沒多少人能及得上。”


    他故意將“心眼”說成了原隨雲的聽力,自是不願露了真相。


    倒是英萬裏跟著歎道:“據聞那九城名捕英萬裏耳力之聰,天下少有,原公子卻勝他多矣。”


    他顯然故弄玄虛,不想讓原隨雲懷疑到他就是英萬裏。


    原隨雲客套謙遜兩句,又問道:“聽聞跋少俠與傅女俠在風暴中落入大海之中,幸而僥天之幸,兩位平安無事,不過不知兩俠為何會剛好出現在這裏?”


    楚錚將早就想到的台詞說了出來:“我和君瑜被海水卷走,漂流了半天,幸好遇上船隻,被救了上船,不料今日竟在這裏遇到諸位,想來還真是有緣。”


    “在下昨天遇到了楚香帥和胡大俠等名人,今日又遇到跋少俠,如此緣份,當浮一大白。”


    原隨雲又舉杯敬了眾人,眾人自然迴敬一杯。


    楚錚放下酒杯,裝作已有幾分熟悉的模樣,問道:“原公子這次出海,不知是去哪裏?”


    原隨雲笑了笑:“收到一份來自‘海上銷金窟’之稱的蝙蝠島的邀請函,閑來無事,便來看看。剛好前些天遇到楚香帥他們,便邀請他們一起去看看,跋少俠和傅女俠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起去湊個熱鬧?在下這船上還有空房間,若是不嫌棄可以住下來。”


    “好。”楚錚也不客氣:“那我出去和原本船上的朋友說上兩句。”


    原隨雲拊掌笑道:“能結識跋少俠這樣的青年英才,實在是榮幸,來,我再敬你一杯。”


    ……


    用過豐盛的酒菜後,原隨雲便去了歇息,自有水手安排楚錚和秦如韻的住處,卻是一處極為典雅的艙房,陳設華貴,極為舒適,較之他們先前坐的尖頭船條件好得多。


    船艙裏不但備有幹淨的衣服,甚至還擺了書籍和美酒、點心。


    楚錚和秦如韻簡單地收拾了下行李,楚留香、阿飛、胡鐵花、張三、西門柔、英萬裏、金靈芝等人便敲門進來了。


    先前在原隨雲這主人家麵前,眾人不好太失禮,很多話沒來得及細說,這時登門自然可以暢所欲言。


    眾人又述了一番別後之情,楚錚也將編好的台詞細細地說了遍,不過細節處改了下,改為劫持了神龍教的船,逼著他們帶著去蝙蝠島。


    胡鐵花笑道:“看來還是我們更幸運,雖然漂泊在海上有些難受,卻遇到了原公子這樣的爽朗的世家子。”


    張三冷冷道:“我卻覺得這原公子有問題。”


    胡鐵花不高興道:“他有什麽問題?”


    “你不覺得他的城俯有點深?表現得也太過熱情了點?”


    “熱情有什麽問題?難道人人都像你這樣冷冰冰疑神疑鬼才對?”


    張三不屑道:“真不知道你是怎樣活到現在的,無論誰請你喝幾壇美酒,捧上你幾句,你就恨不得將他當成掏心窩子的朋友。”


    他和胡鐵花雖然是生死之交,卻見麵總是吵架鬥嘴居多。


    胡鐵花不服氣:“那你說人家原公子對我們別有目的,那你說說他能有什麽目的?像他這樣的家世武功人品名氣,哪樣不比我們強?我們身上要錢沒錢,爛命一條,他圖我們什麽?”


    “你是爛命一條,香帥的命可比你值錢多了,還有飛少俠和西門兄弟,都是頂尖好手,性命也極為值錢。”


    胡鐵花不忿道:“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若是對我們有惡意,在海上直接不救我們不就行了?”


    “他當時未必知道那破船上的是我們。”


    “那這一天多來他已知道我們是誰了,想對付我們,直接在飯菜和酒裏下毒不就行了?”


    “下毒也就能毒得死你,起碼香帥就不會輕易中毒,若是下毒之事敗露,我們這些人聯手的話,原隨雲未必能討得了好。”


    “那你說原隨雲想對付我們,那剛才為什麽還要留下跋少俠和傅姑娘?這樣豈不是助長我們一方的實力?”


    “說不定他另有計策將我們一網打盡。”


    胡鐵花還要再說,楚留香道:“好了好了,別再爭論了,我們要去蝙蝠島,小心點總是沒錯的。這原公子是朋友還是敵人,隻要相處久了總會知道的。”


    楚留香一說話,胡鐵花和張三便不再爭吵。


    不過英萬裏卻出聲了:“這船裏的另一端,還有三間房,裏麵有住人。但我們從沒見過那三間房裏住著的是什麽人。”


    金靈芝忽然道:“那裏住的似乎是女眷,有次我路過,嗅到裏麵有脂粉的香味,還聽到有女子的說話聲。如果是原隨雲的家眷,自然不便於與我們相見。”


    見眾人望向她,金靈芝忙道:“我也隻是猜的。”


    楚留香笑道:“有這個可能,畢竟蝙蝠島是著名的‘海上銷金窟’,女人想跟來買些罕見的寶貝,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飛開口道:“也可能裏麵住著蝙蝠島的引路人。”


    這個可能性同樣極大,畢竟蝙蝠島的位置神秘莫測,沒人指路在茫茫大海中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那麽一處小海島。


    “不管怎樣,我們是朝著蝙蝠島去的,這個總沒錯。uu看書 .uukan”楚留香轉頭問楚錚道:“跋少俠,你說之前船上神龍教的人知道蝙蝠島的位置,那離蝙蝠島離這裏有多遠?”


    “中午時就能到了。”


    “大家都先迴去休息下,好好準備。蝙蝠島上多半有危險,到時怕沒時間再歇息了。”


    眾人很快陸續走了,隻剩下楚留香。


    楚錚原本就是楚留香邀請來協助解決本次事件的,楚留香留下來多和他說說話倒沒引起別人的疑心。


    阿飛與西門柔離開前都與楚錚交換了眼色,一切情誼盡在不言中。


    楚錚先通過腹語術的傳音入密,將這門功法傳授給了楚留香。楚留香極為聰明,內力極為深厚,很快便掌握了這門功法。


    於是兩人終於可以秘密通話了。


    楚錚這才將真正別後的經曆簡明扼要地說了遍,主要是將李閥、神龍教、倭寇、蒙古四方聯盟與蝙蝠島的陰謀告訴楚留香。


    楚留香色變道:“看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製止這場陰謀。”他想了想,還是道:“那原隨雲,有些古怪。因為那後麵船艙住著的,是清風劍派掌門枯梅大師及其弟子高亞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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