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消失不見,月光爬上枝頭,映照出大地的麵貌。


    空地上的燒烤會早已結束。


    燈光漸弱的院長室,林蕭和顧憐兒互相倚靠,坐在陽台外圍的蒲團上。


    趴在大腿上的小白,隨著手掌的抬起與落下,發出有節奏的“唿嚕”聲。


    一個燈火通明的夜晚。


    蘊仙學宮完全動員起來,各地都傳來人聲,傾訴著今日的天地劇變。


    放目遠眺,更遙遠的,古星上無數片居土,絕大多數修士都睡不著覺,或是修行,或是出手搶奪那些造化。


    隻有這裏,


    這個角落,暫且陷入了沉眠。


    但時光不是永恆,便終有盡頭。


    拂過貓咪的手沒再抬起,林蕭微微側過視線,落在倚靠著自己肩頭的少女身上。


    這點細微的變化,自然逃不過顧憐兒的感知,她微微抬起頭,好看的眸子裏倒映著月光。


    輕盈的語氣,像是怕吵醒酣睡的小白。


    “要走了嗎?”


    “嗯。”


    林蕭將小白送到她懷裏,溫聲道,“最近應該都沒休息好,接下來就好好睡一覺吧。”


    “嗯。”


    顧憐兒點了點頭,“收獲的各種物品,檢測出有用的會及時送過去的。”


    “是來送,還是來要親昵?”林蕭一語點破她的重心。


    “隻是順便。”顧憐兒立刻說。


    “原來為師不值得專門走一趟啊。”


    林蕭笑著接話。


    ???


    少女雙眸睜大,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他說的都是我的詞啊!


    可惡的師尊,居然都開始學壞了。


    “不是這個……”


    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扭轉現在的局勢,但林蕭伸出來的手,卻將這些東西完全打了迴去。


    “好了,逗你的。”


    手指輕輕撥動,將額前的碎發整理平整。


    手掌撫摸在少女的麵頰之上,溫熱溫熱的,似乎永遠不會改變溫度。


    林蕭輕輕開口,映著月光的側臉挑起幾抹弧度。


    “無需顧慮那些躲藏在暗處的強者,第一時間沒有現身,就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處境。”


    “現在是新的時代,好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偶爾覺得累了就迴獨峰山,為師永遠支持你們。”


    顧憐兒張了張嘴。


    麵對這樣的師尊,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


    隻能呆呆的點頭,像是隻沒有自主能力的貓咪。


    “嗯。”


    少女擺脫精明,流露出少見的可愛模樣,讓林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


    “就到這裏,走了。”


    “好。”


    “晚安。”


    “晚……”


    臉頰上的力道逐漸消退,隨著身體的透明消失在這裏。


    人已經遠走,顧憐兒依舊呆呆地坐在原地。


    望著已經沒有了人影的空地,眼眸深處還殘留著剛才的一切。


    師尊。


    越來越親近的師尊。


    能感覺到彼此的心逐漸靠近的師尊。


    喜歡。


    顧憐兒捂住撲通撲通的心髒,生怕它一不小心跳出來,害得自己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畫麵。


    過往的一切。


    不管是對也好,錯也好,如今都成為了開心的食糧。


    果然……


    隻有讓不主動的人開始主動,才能收獲到最甜美的果實。


    師尊養成計劃,大獲成功!


    “喂,”


    懷裏傳來無奈的唿喊,顧憐兒低下頭去,正看見一臉無奈的小白虎。


    “人已經走了,還在發呆呢?”


    “你不懂,”


    嘴角勾起一抹愜意的微笑,顧憐兒站起來,抱著小白虎朝房間裏走去,“小孩子是不會懂的,這種快要滿溢出來的心情。”


    小白確實不懂。


    不過她能從懷裏的搖晃,以及主人忍不住蹦蹦跳跳著走路的情況,判斷出她現在有多麽高興。


    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高興!


    這樣的心情,她隻有很早很早以前,和小肉丸一起在山上撒潑打滾時體會過。


    “等我長大後搞懂了,就能像你一樣高興嗎?”小家夥忍不住問。


    顧憐兒毫不留情地說:“不會。”


    “為什麽?”


    “因為等你長大了,才會發現那個很值得在意的東西,已經被許多人霸占了。”


    在這場誕生自師徒間的故事裏,越往後,就越難再取得一席之地。


    直到那顆心被所有人一起填滿,再優秀的少女,也無法擠進這一切中來了。


    而那時候,或許不會再有多遠了。


    “聽不懂。”


    撓頭搔首了好一陣,小白最終癱在懷裏,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顧憐兒嬉笑著點了點她的小耳朵。


    “放心吧,你幫了我這麽多,我到時也會幫你的。”


    “真的?那我就躺好了。”


    “誰讓師尊喜歡貓咪,天然就具有優勢。”


    “我是老虎!”


    走出院長室,一人一白虎在路上說著悄悄話。


    中途遇到疾馳而過的學院夫子。


    對方愣了一下,趕緊湊到前來。


    “顧院長,您怎麽還在這裏,前院已經開始亂起來了。”


    “沒出事就好,亂一亂很正常的,”


    顧憐兒溫聲細語,“我已經囑咐好各個區域的夫子,他們手上都有備用方案在,不會出現什麽大問題的。”


    “可是東邊和……”


    “放心,已經有了對策。”


    “還有跑出去搶奪造化的……”


    “也進行了召迴。”


    漸漸地,夫子的情緒穩定下來,隱隱折服在少女的全能與妥帖裏。


    仿佛早有預案,對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各方麵都有所關照。


    一下子無話可說,她隻能開始詢問其他事。


    比方說……


    “院長這是準備去後院?”


    “嗯,”


    顧憐兒看了眼天色,正經道,“時間不早,我要去睡覺了,不然會變醜的。”


    說完,就抱著不停打哈欠的小白繞過夫子,繼續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隻剩下呆愣在原地的夫子。


    全世界的修士都在為今日的巨變而忙碌,唯獨院長一如往常那般平靜。


    還要去睡美容覺。


    偏偏又將任何問題都處理好了,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這。


    她隱隱感覺,自己開始理解陸院長為什麽會在短短幾個月內,選擇將這個身份交付給顧憐兒了。


    有個靠譜院長的感覺,真不錯啊!


    ……


    一陣風從天而降,吹的樹枝紛繁作響。


    搖晃了數十秒鍾,不知是哪一刻,起伏緩和的區域多出一道身影。


    林蕭微微俯身,抵住那一根垂下的枝葉,目光向前方望去。


    不見燈火的獨峰山頂,與蘊仙學宮的一隅相似,沒有任何的混亂。


    隻是。


    不同於以往,桌前的蒲團,多了道仍在修行的小小身影。


    林蕭頓了幾秒,邁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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