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四年七月四日。


    乾國與魏國的水師,在連綿的烽火後,終得幾日寧靜,唯有零星幾場小規模交鋒。


    魏帝深諳乾軍底細未明,故按兵不動,謹慎以待。


    前幾天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決,


    不僅乾軍遭受重創,魏國水師亦在乾軍那層出不窮的火器之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雙方皆進入了暫時的休養生息之中,靜待時機。


    世人常言大戰如棋局,實則多為兩軍對峙,耐心與意誌的較量,直至一方崩潰,戰局瞬間逆轉。


    劉仁軌正穩坐中軍,他不僅忙於補充精銳與火器,更以水滴石穿之勢,緩緩消磨著對手的意誌。


    每一場小勝都如同累積的礫石,靜待引發山崩海嘯的那一刻。


    轉眼間,七月已至中旬,暑氣蒸騰。


    徐國之地,江河縱橫,濕氣繚繞,這樣的天氣更是添了幾分難耐。


    然而,雨季總能適時帶來一絲慰藉,


    隔三差五的細雨綿綿,為這燥熱的空氣添上一抹清新。


    靈高城。


    靈高城是一郡之首,徐國曾經精心修繕,早已成為清水江沿岸第一城。


    自乾軍入駐以來,非但未減其繁華,


    反而在乾軍的治理下,商貿更加繁榮,商賈雲集,一片生機勃勃之景。


    然而,近幾日來,靈高城內的氣氛卻悄然生變。


    街道之上,巡邏的騎兵隊伍穿梭不息,


    他們雖紀律嚴明,未曾擾民,


    但那鐵甲馬蹄聲,仍讓不少百姓心生憂慮,擔心戰火又將重燃,平靜的日子或將一去不返。


    外城煥然一新,防禦力量再度加強。


    一隊隊士兵身著鎧甲,眼神銳利如虎,時刻警惕著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準備隨時給予堅決的迴擊。


    然而,城門依舊保持開放,晨曦初露時開啟,夕陽斜掛時緩緩合上。


    看似尋常卻又隱含深意,令人難以捉摸。


    此刻,天邊掛著一輪夕陽,如同熔金般灑滿天際,晚霞似錦,絢爛奪目。


    街道上,行人們踏著餘暉,腳步匆匆,歸家的心切與這絢爛的景致交織成一幅生動的畫卷。


    城中家家戶戶炊煙嫋嫋升起,晚餐的香氣開始彌漫。


    城樓上,一行人登上城牆,眺望遠方,準備迎接城門的關閉。


    就在這時,一位臉上帶著英勇傷疤的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一見陳澤,先是一愣,隨即迅速跪下行禮:“臣包向文,參見陛下!”


    陳澤微微一笑,語氣平和:


    “包向文啊,朕記得你,是守城的副將。起來吧,朕隻是隨便上來看看,不必聲張。”


    “遵命!”


    包向文應聲而起,恭敬地退到一旁。


    陳澤輕輕擺手,示意他退下:


    “你先退下,朕若有需要會傳喚你。”


    “是,陛下!”


    包向文應聲退下,留下陳澤與幾位侍衛,以及張良己靜靜站立。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叮當”聲從城下傳來,那是城門關閉的信號。


    城門官的聲音隨之響起,洪亮而有力:


    “今日時辰已到,想出城的明日再來!關城門嘍!”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城門轟然關閉,吊橋高高升起,將內外世界隔絕。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城門處,片刻功夫變得寂靜無聲,


    隻剩下護城河的水流聲,在暮色中愈發清晰,緩緩流淌。


    陳澤輕輕倚著城牆,目光追隨著天邊絢爛的晚霞,


    那抹金黃溫柔地灑在他的臉龐上,為他平添了幾分威嚴。


    張良站在一旁,目光中閃過一絲深思。


    片刻後,陳澤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隨意:


    “張卿啊,依你之見,這靈高城怎麽樣?”


    張良聞言,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他知道,即便是隨口一問,也需認真對待。


    他微微側頭,望向陳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陛下,靈高城之用,實則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若從軍事與戰略的角度考量……”


    “哦?”


    陳澤的興趣被徹底勾了起來,他本是無心之問,卻未料到張良能從中引出如此多的內容。


    張良見狀,繼續道:


    “靈高城,當年徐國初建,靈高就是徐國最繁華的城池,其繁華程度在中原東部可謂首屈一指。這城池結構和防禦,在徐國是第一,說是中原第一城有些誇張,但是前十絕對沒有問題。”


    “此城分為內外兩重,外城城牆高聳厚實,想當初我軍為破其防線,不惜動用投石車與黑火藥,曆經艱辛才得以撕開一道裂口。”


    “而那護城河,更是寬深難測,若非土龍車與泥石布袋的巧妙運用,渡河之難,可想而知。”


    “單憑這些防禦工事,靈高城便已是易守難攻的典範。”


    “再加之城牆上部署的精兵強將,即便麵對十萬大軍,若無重器相助,恐怕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攻克。”


    “至於內城,雖建造略顯倉促,但布局精妙,空間充裕,稍加改造,同樣能成為堅固的防線。”


    “更何況,靈高城地理位置極為重要,退可守江東腹地,進可扼中原咽喉,實為軍事戰略之要地。”


    “以此作為我大乾進取中原的橋頭堡,實為明智之舉,既能連接後方,又可威懾四方。”


    陳澤聞言,微微頷首,眼神中透露出讚許:


    “你繼續說。”


    張良躬身一禮,繼續說道:


    “陛下高瞻遠矚,臣曾對陛下堅持水戰而棄陸軍直取江陵之舉頗為疑惑,如今方知陛下之智,猶如明燈照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其一,徐國江河縱橫,水師實為命脈所在。若水師失利,則各郡縣如同散沙,易攻難守,縱有百萬雄師,亦難逃疲於奔命之局。”


    “其二,陛下初定徐地,根基未穩,人心思變。水師若敗,尚有陸軍支撐;但若陸軍亦潰,民心則如風中燭火,瞬間熄滅。”


    “故陛下以水戰為盾,拖延戰機,同時穩固後方,每多一日,民心便多一分安定。此乃久治之道,民心自然歸附。”


    “如今,半年光景已過,治下百萬子民漸趨安穩,二十萬大軍亦是訓練有素,士氣高昂。此皆陛下深謀遠慮,運籌帷幄之果。”


    “臣料想,陛下定將擇時而動,水陸並進,一舉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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